「……总之,确定妳没事就好了。」这是最后一次说话了,上官谨这么告诉自己,语气夹带浓浓的不舍,与形同遭她拒绝后难掩的沮丧。「钥匙我会丢在妳的信箱,我的东西会一并带走,另外,妳离开之前煮的饭菜我吃完了,盘子也洗好归回原位,还有……」
「我不要你的保证。」龚歆慈猝然开口,解决他想找话题说,好延长这最后一通电话的困难。
「啊?」
「我不要你的保证。」她重申。
她说的,是他所想的意思吗?「歆慈姊?」
「还有,不要叫我歆慈『姊』。」
怨怼的口气明显得让上官谨沉到谷底的心死灰复燃。
「歆慈。」他乖乖配合。
顺耳多了。这厢的龚歆慈唇角微微勾起笑纹。
她不逃,面对上官谨的感情——这一次,她不想逃。
「但这不代表我接受。」
「歆慈?!」才刚复活的心瞬间死去一半。
她还是打算拒绝他吗?上官谨惶惶不安的想着,有别于工作上的满满自信,面对龚歆慈,他总有矮她一截的挫折感。
这并非年龄差距的缘故,而是由于先爱上对方的人难免会因患得患失,而将对方放在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上使然,所以才会有「先爱上的人是输家」这句话的出现,短短八个字道尽先爱上对方之人的苦恼。
「我必须承认这段日子因为有你的出现,变得很热闹,可是我没有想到你对我抱持的是这样的情感,我很惊讶。」
「这也是我迟迟不说的原因。」要不是一时冲动……唉,他恨死「冲动」这两个字。
「我很吃惊,但……」嗫嚅半晌,龚歆慈强迫自己诚实响应他的坦言。「老实说,我并不讨厌。」
死了一半的心再复活二分之一。「这么说……」
「并不代表我接受了。」同样让人心灰意冷的话再度出口,又浇熄他二分之一的希望之光。
加加减减,上官谨只剩八分之三的心还没死。
不过也快被她反复不定的话给弄疯了。
「歆慈,我不懂妳的意思。」女人心海底针,原谅他脑筋差,怎么也摸不透。
「我需要时间理解你跟我所知道的上官谨不一样的事实,也需要时间想想跟你是否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请你留下来,不是想戏弄你,而是……」
「而是什么?」他急切的问。
龚歆慈没有卖关子,个性使然,她并不擅吊人胃口。
「我想重新认识一个叫上官谨的男人。」她说。
死透的八分之五的心又活了过来,就因为她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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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阻止他!」这句话,虎仔是想咆哮出来的,如果此刻不是在执行任务的话。「哪个人去打他八个十个耳光?叫他不要笑得像个白痴,当心等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看很难。」狐狸匍匐前进至虎仔身边。「恋爱中的男人跟笨蛋没两样。」
「妈的!」虎仔低斥一声。「不过就一个女人,就让这只比谁都好的豺狼变成笨狗,这像什么话?去,说是我的命令,调他去望风,不用跟我们去攻坚,反正他现在春风满面,随便他去望什么风都行。」至少性命无虞。
「虎老大遇到大姊也不一样。」狐狸哪壶不开提哪壶,挑了老大哥的痛脚一踩。
「去你的!至少我现在很清醒,不像他。」粗指怒指一脸傻笑的手下,虎仔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去他的担担面!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后生晚辈?亏他还把他看作可造之材哩!真是瞎了他一双虎眼。
听到老少同事在谈论自己,代号「豺狼」的上官谨匍匐过来。「老大哥叫我?」
「这次行动你调去后方,不要跟着冲锋。」
「为什么?」
还敢问他为什么?虎眼怒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一出去可能就被歹徒给毙了?平常出任务笑得奸诈就算了,反正狼嘛,不好怎么叫作狼?但是现在的你跟只傻狗没两样,同样是犬字边,多一笔少一笔就差很多。」
听出他话意,豺狼摇头。「我是工作爱情两得意,老大哥,你多心了。」
「我看过自信满满最后害我包奠仪的年轻小伙子的数量,比你谈情说爱的次数还多。」虎仔摇头。「滚到后面去,要不我就敲昏你。」
「来不及了。」豺狼笑得很诈,一如以往出任务时。「再十秒就要行动了。」
「混帐!」虎仔低咆。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虎大哥。」豺狼笑容不变,酒涡不变,令人咬牙的可爱也不变。「证明我依然还是匹奸诈狡猾的狼。」
虎仔翻翻白眼。「是头满脑精虫的色狼吧!」他低吼。
服公职多年培养出来的直觉,在他心里抹下一道不安的痕迹。
但愿能顺利达成任务,但愿……
第八章
「庆祝本新闻部拿下同时段新闻台最高收视率,晚点明总请客,机会难得,大家可别错过。」新闻部主任突然一声令下:「没有狮子大开口削他一顿的,提头来见我,听到没!」
几乎是立刻,新闻部内响起一阵欢呼。「明总请客!万岁!」
「不过!」重重的「不过」二字打散庆功的欢呼。「该留守岗位的还是要留守,夜间新闻不会因为庆功宴而放假一天,任你们开天窗。」
「啊呜……」惨叫连连,活像惨遭主人弃养的流浪犬。
新闻部主任胡芷苓失笑,「你们总不希望庆功会第二天就是杀头大典吧?乖乖别哭,夜间新闻的同仁由我另摆一摊款待如何?」
「谢主隆恩!」几张失望的脸孔转忧为喜,打趣的响应道。
「还谢主隆恩哩!」胡芷苓笑睨耍宝的下属,转身,正好迎见走下主播台的龚歆慈。「歆慈,等下要举办庆功会,可少不了妳这当家花旦。」
「什么当家花旦。」龚歆慈轻推了好姊妹一下。「我又不是演员。」
「好吧,说得正式一点,亲爱的龚主播,感谢您这一年来的辛苦,本新闻部为了答谢您的努力,邀请您一同参加……」
「天……真是够了。」太正式的嘴脸逗得她笑出泪。「别玩了,谢谢妳的邀请,主任。可是我家里有事,必须回去。」私底下她们朋友相称,台面上,该有的分际还是得守,这是她们俩的默契。
家里有事?胡芷苓没多想,将人拉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才凝起脸。
「花莲老家出事了?」
听她提及花莲,龚歆慈的表情也由喜转沉,心情大坏。
「花莲」这个名字,这块被誉为台湾净上的地方,有她最深沉的痛。
「是『我家』,与那里无关。」向来柔笑迎人的丽颜,很难得地看见冷意。
胡芷苓成了有幸窥见的人,会意过来,想起她曾提及的邻家小弟。
「上官谨出事了?」她问。
「嗯。」提到上官谨,龚歆慈忧心瓒眉。
「还记得之前在万华区那场枪战吗?小赵去追的那条警匪枪战的新闻?」
她点头。「听小赵说,枪战现场除了刑事局的人马,连调查局都出动了。双方僵持很久,战况激烈,警方和调查局折损不少人。」
「谨在那场枪战发生的时候正好经过附近,被流弹所伤,人躺在医院里。」
「提醒那小子别忘了买乐透。」胡芷苓笑道。
「芷苓!」怎么这样说?
「我是开玩笑的。」既然有要事,她怎么会强留呢?「难怪这几天看妳老是心神不宁,幸好上了主播台表现还算正常。」
「抱歉。」
「妳没有妨碍到工作,所以不必跟我道歉,只是……」胡芷苓柔柔的注视好友。「妳应该跟我说,让我找人代妳,好让妳全心照顾他,每天棚内、医院两头跑,妳的身体吃得消吗?」
「谨也叫我不要蜡烛两头烧,专心工作下必每天往医院跑,但我就是放心下下,医生说子弹穿过他手臂和右腿,没有留在体内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老天!我听到这说法,心都凉了一半,幸好他没事。」多日的忧心找到宣泄的出口,龚歆慈一说就是长串,怎么也停不下来。「对不起,我不应该跟妳说这些,今天是开开心心的庆功宴,我却还跟妳说这些……」
「是姊妹就别客套。」胡芷苓打断她,秀眉蹙起佯装不悦。「妳瞒着我一个人穷担心才真的会让我生气。」
「谢谢妳听我说这些。」
「妳不也常听我数落我老公。」胡芷苓挤眉弄眼,试图让她开心。「彼此彼此,礼尚往来啰。」
「那我先走了。」
「照顾他的同时也别忘了要照顾自己,另外……」胡芷苓打量好友的神态,凝视半晌,直到在她眼前的美颜绽露忧心仲忡底下深藏的扭捏不安。
「妳干嘛这样看我?」莫名的,手帕交的视线让她心虚。
「妳……心动了。」这是肯定句。
「什、什么?」心虚再加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