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筋动得快的凤翔,立即随着他的说法推敲,“让我猜猜,接下来你是否要告诉我,我也得找个人在母后面前详实地禀报太子与信王的挥霍无度?”
他微微颔首,“王爷英明。”
“利用母后,一口气打下太子与信王?”凤翔以指舍着下巴,“那齐王与晋王呢?”如此一来,他根本就不必自己动手,那些皇兄弟也会栽在势不如人这一点上。
“眼下齐王与晋王尚动不得,要对付他俩,待王爷已稳掌外戚之势,方才能成事。”自他语气中能感觉他很急于此事的文翰林,反而要他切勿操之过急。
由绝望谷底霎时又攀回原点的凤翔,两目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眼前充满自信风采的文翰林,在身旁的贺玄武以肘撞撞他示意后,他深吸了口气。
“外戚这方面,不知文大人可愿在长安代本王使力?”只要在朝中有了文翰林这人,日后,他就不需再孤军奋战。
“但听王爷吩咐。”同样也是想借由他攀天的文翰林,相当乐于接受他的延揽。
“辛渡。”一扫低沉的凤翔,愉快地朝辛渡弹弹指,“女娲营损失一事,一笔勾销。”
“谢王爷。”不但将功折罪,还替凤翔找着建业人才的辛渡,总算是松了口气。
凤翔满意地看着文翰林,“他该谢的是他。”
第四章
急忙赶回洛阳的余丹波,在天方初晓时分抵达洛阳,撇下洛阳城里所有都等着见他之人,他先至太守府走了一趟,但当空手入府的他再次步出太守府时,在他手中多了一张银票,而他身后,也站了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太守康定宴,不顾府内外有多少人在猜测他俩究竟是在府内密商了些什么,在太守康定宴命人替他换好快马后,他随即向康定宴点头致谢,攀上马背赶往城外。
看在玄玉的份上,以及为了自己日后在朝中的前途着想,不得不把银子掏出来的康定宴,叹了口气,心事沉重地踱回府门内,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人们摸不清状况。
快马出城后,余丹波花了约半日的时间,在向晚时来到了河南府治下的小县清节县,在一座管家分配的官宅门口处下了马,将过累的马儿交给门外的下人之后,他仰首看向书在宅门旁的宅主之性。
这座小官宅的主人,姓尹,名唤汗青。
若在洛阳提起尹汗青这人,恐怕无人识得这名无名小辈,但在清节县一带提起这个任职于县官手底的尉官,可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起他这个身为小县官员的同窗,在县中的职位虽不高,但好歹也是个进士及第后的起家之官,若想往上爬,只要有人提携荐举,己经迁转就可能入朝做个大官,可尹汗青在仕途上打滚了多年,却依然只是个小县官员,除了从武的他外,其他同窗现今大多都已在在洛阳为官,就只剩尹汗青仍在乡野小地里继续打转。
在经通报后,踏入宅内的余丹波,边走边回想当年尹汗青被师傅踢出师门的原因。
倘若没记错的话,尹汗青之所以会被逐出门下,是因师傅说,他为人不正。
不正,即是歪。深以他为傲的师傅,非但将他这名拜在门下的弟子逐出师门,更在他登科及第后,宣布与他断绝往来。余丹波承认,这个旧同窗,心思的确是较常人偏斜了些,也无半点文人该有的骨气和节操,但也还不致于走入歧途,他只是……贪财了点。
简言之,他的腰,可以因五斗米,说折就折。
站在小厅内等人的余丹波,举目在屋内四望,他的这个旧同窗虽是文官,可家中却连一本书都没有,反而在大厅正处高挂了一具巨大的……铁算盘。
“余将军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由下人请来的尹汗青,未踏入大厅,口中所说的恭迎官话就让余丹波皱起了眉头。
“这套免了,咱们又不是头一日认识。”以往他们俩还同窗同寝过一段日子呢,扮官僚装生份不会太假了点吗?
“怎么,找我有事?”原本还恭谦有礼的尹汗青,态度也说变就变,当下笑脸一收,挺直了背脊懒洋洋地问。
余丹波朝他翻了个白眼,“没事我会愿意来这吗?”
“说得也是。”深有自知之明的他点点头,对余丹波朝一旁扬手,“坐。”
“我若对你拐弯抹角,也只是浪费你我的工夫,因此我就直说了。”知道谎言很快就会被他拆穿的余丹波,聪明地选择了坦诚,“我问你,你对齐王有何看法?”
尹汗青在听了后,朗眉一挑,两眼一眯。
“这不是你想问的问题吧?”想问又没诚意?
“好吧。”余丹波只好再说白一点,“告诉我,在圣上赐封领地后,齐王未来在朝中将会如何?”
“即便齐王战功再高、封地再多,只要齐王在朝中势弱无人撑腰,此等繁景亦不过数载。”一鼓作气说完后,尹汗青立即起身朝下人指示,“高福,送客。”
“慢着!”因他一席话而紧张不已的余丹波连忙抬起一掌,“把话说完!”
他状似不耐地掏着耳,再徐徐道出另一段令余丹波吓白一张脸的见解,“不出三年,太子将收回太原、洛阳及扬州三地并撤掉三名总管,在此之前,齐王若无打算好退据之地,三年后必定失势。”
余丹波赶在他又要送客之前再问:“若你是齐王的谋臣,你会建议齐王怎么做?”
尹汗青顿了顿,一手杵着下巴,在屋内来来回回踱步了好一会后,转身走回竖起双耳准备聆听的他面前。
“其一,齐王得在洛阳易主之后尽全力保住太守康定宴。无论是治地治军,都得有银子,有了康定宴,齐王方可保财势不坠,康定宴有了齐王,才可保老命一条,洛阳太守与漕运总督之职,也才不会被太子之人所取代。”他状似不经意地交代,“对了,去告诉齐王,他若想开凿南北运河,那可免了,现下若凿了这条河道,不过是便宜了太子罢了。”
从没对他人说过玄玉与袁天印正计划要开凿南北运河之事,也不曾透露过玄玉与康定宴关系的余丹波,两眼紧盯着这个分明本事就挺大,可偏要躲在乡下地方的同窗。
“其二呢?”将他字字句句都深记在脑海里的余丹波,不敢有片句遗漏。
“其二,九江需在三年内取代洛阳。”尹汗青朝他抬起一指,“一旦太子收回洛阳后,整座河南府民心向于齐王这是齐王最有利的一点,届时齐王必须得将洛阳以外的河南府治下所有郡县,与南土九江及九江以南一带连接成一整窜腹地,并让九江成为这两地的中心。”
深感困难的余丹波听了后不断摇首,“但河南府听令洛阳。”
“那是名份上。”尹汗青笑笑地弯下身子,在他面前问得很刻意,“齐王得河南府民心,前后花了多少的时间与精力才将人心一揽?你认为太子……也有那份心思吗?”
“其三?”
“至于其三嘛……”他啧啧有声地长叹,要说不说的模样,活像是笃定玄玉做不来似的。
暗怒在心中的余丹波冷声警告,“我没耐心,有话就直说。”
“齐王需拜宰相阎翟光为师。”
余丹波当下脱口而出,“不可能!”素节之死,全因阎翟光,要玄玉放下这个心结去投在阎翟光门下?别说玄玉了,就连他也办不到。
尹汗青无所谓地摊着两掌,“若无阎翟光,齐王在朝中将永远无法与太子抗衡。”
太子能在京中只手遮天,凭的是神农?诸王立下赫赫战功,太子却能安坐东宫无惧,凭的又是什么?再说到兵武,太子手下之兵,并不若齐王与宣王之多,可朝中二品上下的大将军,皆在太子手中,太子又有何忧?
在朝中,太子身后有着宰相禄德功这位丈人,又与宰相阎翟光交好,朝中官居三品以上者,也大多都是太子之人,在这些年下来诸王各地创功立业,凭的并不只是诸王的本事,若不是太子刻意睁只眼闭只眼,让诸王培植势力以助杨国灭南,今日诸王岂会有这等地位?就以太子打压宣王一例来看,只要太子对诸王起了杀机,诸王能从太子手下翻身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玄玉的确没有太子那般的权势,更无有力的靠山,袁天印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一名王傅,虽说在灭南之后玄玉在朝中声势大涨,想攀玄玉这高枝之人多不胜数,可真正会站在玄玉身后者,又有几人?为臣者大多是墙边草,哪有好处就往哪倒,一旦玄玉有难,只怕到时留在玄玉身后者,屈指可数。
“齐王若有何本钱可拢络阎翟光,那就及早下注吧,若让宣王将阎翟光这座足以左右圣上的靠山抢走,到时……”见余丹波面色益发凝重,他开怀地抚掌而笑,“呵呵,想必到时朝中形势定会变得更加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