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帐边,任西风拂面的袁天印,自袖中掏出一块刻有麒麟的彩玉,搁在掌心上反复端看了许久,他忽地收紧了掌心。
受玄玉暗地里的请托,务必要把爱担心的袁天印给绊在神农营里不乱跑的冉西亭,此刻怀里正抱着一小坛自这附近农家买来私酿多年的美酒,打算到袁天印的帐里,陪也爱小酌的他喝上两杯。
差点在帐门处撞着了人的冉西亭,错愕地瞧着身着外出服的他。
「袁师傅要上哪?」不好,难道真如玄玉所说,袁天印的耐性只有一阵,到时,袁天印还是会待不住的想跑去前线。
袁天印并不想多作解释,「我与人有个约。」
觉得情况不对劲的冉西亭,忙跟在他的身后问。
「袁师傅要往哪个方向走?」他该不会是想往南走,渡了江到那两军正战得如火如荼的战场?
「南。」
「不行不行……」赶忙拦在他前头的冉西亭直对他摇着头。
袁天印瞥他一眼,「我不是要去见玄玉。」
「那……」
「我只是和故人有个约,见过他之后,很快就回营。」望着那张受托的面孔,不想让他烦恼太多的袁天印,只好吐出部份详情。
「可是玄玉交待我……」不擅保密的冉西亭,说着说着,就把玄玉的底给抖出来。
笑咪咪的袁天印朝他伸出一指,「这事只有你知、我知,王爷不知不就成了?」
「呃……」冉西亭紧皱着眉心,「是这样没错,可是……」
「若是不去见那名故人,往后,袁某定会生悔的。」散去了笑意的袁天印,恳求地看向他的眼眸。
冉西亭听了有些心软,「那个人,对袁师傅来说很重要?」
「重要。」他微微颔首,说在嘴边的话语,几乎让人听不见,「对我而言,他就像玄玉一样重要……」
「什么?」冉西亭没把他的下文听清楚。
袁天印旋过身,朝他摆摆手,「没什么,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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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余丹波与闵禄所率之军,加上自益州赶来会合的三路人马,在闵禄攻陷临川,余丹波也攻陷豫章之后,三军按大元帅之令在临川会合扎营,预计在合整人马并补充完粮草后,大军开始朝东北前进,准备前去与已攻下三湖的赵奔联手合攻丹阳以南。
「你说什么?」坐在行辕内的余丹波,在听完了轩辕营前军的百夫长所禀之事后,又再次摆出了一双似要吃人的厉目。
「据密报,女娲营骠骑将军闵禄,在长沙屠杀妇孺民兵与败兵降将。」女娲营军律甚严,再加上顶头上司又杀人不眨眼,按理,这消息是不该会传出去的,可也不知是哪个心生愧疚的女娲营士兵,竟写了封没署名的信件交至他的手上,信中阐述,务必要将这消息转告给余丹波。
怒火暗生的余丹波,只是动作缓慢地将一掌紧握成拳。
「忍着、忍着……」站在行辕内的顾长空,慌举着两手,甚想安抚脾气快上来的余丹波,并不断转眼瞪向那个不会看风头的百夫长。
余丹波的声音愈显阴沉,「闵禄现下人在哪?」
「回将军,闵将军带人往战俘营那去了。」
坐在案中的余丹波,听了,豁然站起。
「你就别再多嘴了……」还没去把百夫长的嘴给摀上,却见余丹波已迈开大步走出帐外往战俘营走去,顾长空忙不迭地追上,「余将军!」
黄昏夕照下,战俘营里的气氛显得格外静谧。
不打算照余丹波的意思安置这些战俘,并浪费杨军粮草的闵禄,带着一排携着陌刀的步兵,命人将关在营里的敌军将领一一拖至营外的校场上,强押着遭捆绑的敌军跪在地上。
「住手!」当站在战俘身后的步兵们已就列位时,急忙赶来的余丹波老远见了,忙不迭地出声喝止。
双耳只敢听从闵禄之令的女娲营步兵,因不敢得罪闵禄分毫,于是连犹豫也没有,依旧听令纷举起手中的陌刀,准备在闵禄一下令后即砍去战俘的人头。气急败坏的余丹波见了,一边往前疾走,边顺手自一名女娲营兵士的身上抢过一柄弓与一具箭筒,张弓架上三根兵箭后,不由分说地将三箭连番射出,一鼓作气射掉三名步兵手中的陌刀。
在众人的讶异下,再次将弓弦全力张开的余丹波,在走至步兵的前头时停下了脚步,将手中的箭尖对准了他们,冷冷出声警告。
「下回我射下的,会是你们的人头。」
愕看着那根随时都有可能射出之箭,临川三军大营中,人人都风闻过轩辕营主将余丹波的箭技有多神准,也知带兵有术的余丹波向来说话算话,因此站在敌俘后头的女娲营步兵们,将哀求的眼神转看向站在一旁不出一声的闵禄身上。
「依大元帅之令,两国交战,不斩败俘、不伤百姓。」不带表情的余丹波,冷眼朝闵禄一瞥,「闵将军是否忘了帅令?」
看着余丹波那张俊美过头的脸蛋,满心嫌恶的闵禄,不以为意地哼了哼。
「忘了又如何?」就算他是玄玉手底下的红人又怎么样?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个胭脂将军,而且他的那颗人头,还是凤翔所指定的。
心思远比他狡诈的余丹波,就等着他的这句话入瓮。
「按我杨国军律,不从帅令者,斩。」照袁天印的说法,凤翔手下的这两名猛将,总有天,将会成为玄玉的阻碍,如今正好给了他除掉其一的机会。
恍然明白受激的自己一脚踩入的是什么陷阱中的闵禄,连忙闭上嘴,微眯着眼瞪向余丹波。
余丹波此时的声调听来很像恐吓,「在本将军派人向大元帅呈报此事前,不知闵将军现下可记起帅令了?」
「本将军记住了……」深怕余丹波真如此做,不得不如此回应的闵禄,格外用力地记住余丹波此时高居上风的脸孔。
遭瞪的余丹波,不让分毫地回敬他一眼,闵禄忿转过身,率众转身离开讨不了好处的战俘营。
「你怎么一头都是大汗?」收拾完闵禄后,余丹波回过头来,被身后顾长空的模样吓了一跳。
顾长空频擦着满头被他吓出来的冷汗,「我认为……他记住的可不只是帅令而已,还有刚与你结下的梁子……」
「那又如何?」他无所谓地耸着肩。
顾长空实在是很想掐死他,「你就一定要这样树敌吗?」平常在轩辕营里头大摇大摆、目中无人就算了,他干啥来到战场上也要跟女娲营的头头种下心结?尤其对方还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
「我只是按军令行事。」玄玉的命令怎么下,他就怎么照办,想违背玄玉帅令的人,得先从他的头上踩过去!
「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往后就尽量别和那家伙斗上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家伙的名声有多难听。」明明长得就这么像女人,可是怎么他的脾气却偏这么火爆死硬?像闵禄这种人人都不敢得罪的,他却偏偏硬要去碰。
余丹波嘲弄地扬着眉,「怎么,你怕?」
「我担心的是你。」既然那个神得简直像神算的袁天印,都已在事前交待他要保住余丹波的人头了,搞得他现下是只要一看到凤翔手底下的人,就变得草木皆兵。
他相当不以为然,「『担心』这玩意,你还是自个儿留着用吧。」他才没把像闵禄那种有勇无谋的家伙给看在眼里。
听听,这是什么话?为他担心他还不领情?
只能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的顾长空,没好气地目送个性依然我行我素的余丹波走回行辕,可笼罩在他心上的阴影,却没因此而散去,不知为什么,在这夕霞宛若鲜血的黄昏,他格外忘不了袁天印那日的叮咛与托付。
在粮草备妥之后,次日,大军按照计画开拔往东北前进,大军军伍行进分为前、中、后,由余丹波所率之军为前、闵禄其次,益州支援之兵押后,沿途上,他们零星地遇上了南军几支小军伍,但规模并不大,也许是因未到南国兵力集结的重城,故敌军之数并不多,但熟悉地理环境的南军却常采突袭战策,不是在暗夜里盗烧杨军粮草,就是在杨军入眠歇息的夜里策马来袭,使得杨军防不胜防。
再次获知粮草遭袭兵烧毁的余丹波,深更半夜,领着顾长空来到军伍后头的粮车处察看损失情况,此时夜袭的敌兵早已闪躲至不知何处,让沉默地站在押粮官面前听取简报的余丹波,不得不开始在心中设想,该如何扼止敌军此等偷袭战术。
自那日余丹波与闵禄正面对上之后,总是提心吊胆的顾长空,此时脑际清醒得很,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地护守在余丹波的身旁,就在余丹波仍在沉思的这个当头,远处山头几条黑影映入顾长空的眼帘,定眼仔细一看,远处那个居于马背上的身影很眼熟,当自那座山头所发出的箭啸声响起时,顾长空霎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