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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社团没兴趣,至于交女朋友……妳不觉得很多余吗?」他直视着前方的路况,手握着方向盘,像掌握自己人生方向般的沉稳牢靠。「将来,父亲自然会替我挑选匹配的对象,我无须在这方面浪费心神。」

  他的回答让卓悠然不禁瞪大眼望着他,彷佛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史前未有的大怪物。

  「哥!你会不会太过听话了啊?别告诉我你打算过和尚般的生活,直到老爸为你钦选老婆。」她不可思议地嚷嚷着。

  「妳是在替我担心生理需求的问题吗?」他难得幽默。

  「臭大哥,你明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现在有哪个年轻人不想谈个恋爱呀?你难道对爱情一点憧憬都没有吗?」

  「爱情……」他微微皱眉。「如果注定是一场徒然,那有什么好追求的?何必去耽误别人,给人不切实际的盼望和梦想?」

  「你别说得这么悲观好不好?」卓悠然不以为然地挑眉。「如果真的碰到喜欢的,就据理力争嘛,都什么年代了,结婚对象还要由父母作主啊?!」

  「这一点,妳应该比我清楚才是,别忘了后天的相亲宴。」他意有所指地看她一眼。「像我们这样的家庭,终究还是讲求门当户对的,我并不抗拒这种形式的婚事安排。」

  「哼,谁说我一定会去参加那个捞什子的相亲宴?」气恼地一噘唇,悻悻然地撇眼望向车外。「门当户对有什么好?多少嫁入豪门的女人每天独守空闺,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逛街瞎拼,还得忍受丈夫在外面金屋藏娇包养女人,那个邵伯父就是最好的例子了,与其过那样的生活,我宁愿一辈子单身!」

  提起邵明远,卓斐然脑子里不期然地浮上一张洋娃娃般却没任何表情的美丽脸庞。那叫冬妮的女孩身上有着同他相似的疏离淡漠的气质,以她自己的方式面对她所处的世界。

  方才在面对那样尴尬难堪的场面,她一点支绌自怜的神态也无,反倒像个局外人似,冷眼看世情。

  他没忽略她唇角那抹淡淡轻嘲的笑意,很难相信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虽只见过两次面,但她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见他没出声响应,卓悠然接着又说:「人的一生就活这么一次,如果得依着别人的安排过活,那还有什么乐趣和希望可言?!你别指望我跟你一样听爸的话,乖乖地去赴相亲宴!」

  「妳会去的,尽管再怎么不愿意,妳还是会去。」卓斐然语淡意长,沉笃地。「因为妳还无法拋下卓家女儿的身分。」

  卓悠然瞪着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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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城市的夜一片流光闪烁、灯红酒绿,男男女女留连酒吧、舞厅或俱乐部,无不放纵情热、恣意狂欢。

  然,即使外表看来是如此喧哗热闹,躁动的夜色中仍流淌着隐隐的、属于城市惯有的寂寞氛围。

  阮冬妮微皱着眉,穿梭在装潢典雅华丽、泛散着淡淡烟草味的俱乐部里,身着淡蓝色连身裙的她,像个清丽纯洁的小公主似,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台北市郊一家颇为著名的高级俱乐部,但不是最顶级的。

  听说,这家俱乐部大都是一些商界名人带着情妇聚会享乐的地方,还颇具隐密性,会员们对彼此携带的伴侣都很有默契地不去过问。在这里可以看到各型各色的情妇典范,或妖娆、或妩媚、或温柔,尽管外貌气质多有不同,可有一点是她们共同的特色,那就是欣然地接受「情妇」这样的身分,并且乐在其中。

  然而,她的母亲却是那唯一的例外!所以她抑郁不乐,眉间总锁着轻愁。

  几乎是一接到绿萍阿姨的电话,阮冬妮便知道母亲又沉溺在情愁苦酒之中,平常只小啜红酒的她,每当心中幽闷无可解时,便会上俱乐部痛饮以求宣泄。

  这样的机率虽然不多,但没有一次不烂醉如泥。谁能想得到兼具美貌与才华的艺文界知名绘本作家阮芷芸,会有这么丧志堕落的一面?

  阵阵飘散过来的烟味让阮冬妮不觉更加蹙紧眉头。她一向不喜烟味,闻久了总会头晕恶心,为了早些离开此地,她的脚步又加快了些,朝已熟悉的包厢位置走去。

  毫无意外地,她看见了母亲俯首趴在桌面上,正喃喃低语着什么,微微沙哑的声音透着一股悲伤和寂寥,桌上还摆着几支空酒瓶,显见喝得不少。

  「芷芸,我真没见过像妳这么不开窍的情妇。」方绿萍斜倚着身,吐露着慵懒的风情,好心地对阮芷芸开解道。「都十几年了,孩子也那么大了,干么跟自己过不去?!我劝妳别想图什么男人专一的爱,日子过得轻松惬意就好。」

  阮芷芸动了一下,似乎在摇头,声音嘎哑地闷吐:「妳不懂……妳不懂……」

  阮冬妮瞅着这一幕,缓缓地走进包厢,轻唤了声:「绿萍阿姨。」

  方绿萍转过脸来,看见她即绽开一抹热情的笑。

  「冬妮,妳来了啊,好些日子不见,妳好象又变漂亮了些。」说着,疼爱地一把搂住她,艳妆浓抹的脸庞浅露那么一点欣羡。

  唉!女人再怎么美,终逃不过岁月的纠缠,年华老去是迟早的事。尽管勤于保养,却仍然比不上少女无须人工矫饰的青春。

  「我妈她……」阮冬妮忧心地望向母亲。她连她来了都没反应,可见醉得不轻。

  「妳妈她还不是那个老样子!」方绿萍无可奈何地努了努嘴。「老是为了妳父亲在那边自我折磨,她就是死心眼,怎么劝也劝不听!冬妮,妳以后可别学妳妈那么想不开,知道吗?」说到最后,她倒是教起她来,也不顾忌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生。「女人啊,就要多爱自己一些,要从男人身上得到什么,自己得先弄清楚。像我和妳妈这种身分呢,最好别妄想得到男人的爱呀心的,一点都不实际。妳看看阿姨我,生活得多逍遥惬意,与其奢想一份虚无的爱,还不如悠悠哉哉过日子,才不会像妳妈一样,搞得自己痛苦得要命!」

  对于方绿萍直接大胆的话语,阮冬妮早已见怪不怪。

  和母亲一样身为情妇的她,性情潇洒不羁,是个及时享乐主义者,从不让自己陷入无谓的忧愁苦闷中。她和母亲是完全不同的个性,或许就因为不同,所以反倒处得来,她是母亲唯一能抒发心情苦闷的倾诉对象。

  「阿姨,时间不早了,我先带妈妈回家。」

  方绿萍点点头。「冬妮,不好意思,阿姨今天是搭人家的车过来的,不方便送妳妈回家,所以才把妳叫来。」

  阮冬妮微微一笑,很有礼貌地回说:「我应该谢谢阿姨才是,每次都让妳麻烦。」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方绿萍疼爱地摸摸她的头。「妳妈有妳这么懂事的女儿真好,她应该多花点时间和心思在妳身上才是。」

  纤细的身子因着最后一句话而微微凝顿,随即垂下眼睫,轻勾起唇角,淡露一抹似笑非笑。没再说什么,她起身走到阮芷芸身旁,轻声说:「妈,我们回家去了。」

  阮芷芸缓缓抬起头来,神情有些迷蒙恍惚,任阮冬妮撑起她,扶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出包厢。

  第三章

  走出俱乐部门口,阮冬妮立即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初夏的夜里没有半丝风,但已足以让她驱逐胸口的恶心不适和头部的晕眩感。

  感觉舒服许多后,她抬眼望向马路,准备叫出租车。谁知才张望了一下,原本低垂着头的阮芷芸忽然抬起头往旁一撇,瞬即呕出一摊秽物,好死不死地,正好有个男人走过她身旁--

  「搞什么鬼啊!」一声隐隐含怒的低咒立时响起,男人昂贵的长裤和皮鞋全都沾上了酸臭的秽物。

  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阮冬妮登时呆傻了眼,扶着软成一摊泥的母亲怔愣地看着男人脚下的污秽狼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卓斐然浓眉紧蹙地望着自己沾黏着秽物的裤脚与皮鞋。他一向自律甚严,对于那些没办法控制自己而沉溺于酒精中的人没啥好感,喝酒喝到醉甚至呕吐,于他而言,是一种愚昧、不知自制的行为。

  酸臭的味道令他忍不住皱眉,神情也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一抬头,便立即射去冷怒的眼芒。

  「小姐,妳吐了我一身,打算怎么处理?」冰冷的低沉嗓音让人不由得生畏。

  阮冬妮微微颤了下,而后缓缓抬起脸,面对男子忿怒质问的脸。

  「对、对不起……」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那个……呃……我会赔偿清洗的费用--」

  「是妳?」卓斐然惊讶地看着她仍显慌措的脸蛋。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视线随即转移至委靠在她身旁的女人,眼里带着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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