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绘本作家阮芷芸的最新力作,值得您珍藏品味。」
她喃喃地读着海报上的推荐辞,秀雅的眉不觉淡蹙。「又出新书了啊,我竟然都不晓得,难怪她最近忙得没时间忧郁……」
她的母亲--阮芷芸,是个才貌兼备的绘本画家,创作了数本叫好又叫座的图画书,在台湾艺文界算是小有名气。
阮冬妮好奇地走进书店里,停在新书区前,拿起那十二开版本大的绘本翻阅着,首页是作者个人简介,除了列出她历年来的作品,还照例简述了一下她作品的特色与风格。
书里盛赞阮芷芸感情纤细,个人风格强烈,深情而迷人。对于现代都会女性的爱情观别有一番独到的见解,总能轻易地撼动人心,引起共鸣,作品广受喜爱。
她不禁淡淡一笑。这样的介绍辞是概括而又模糊的,关于她的母亲,这世上只有她看过她真实的一面,可能也只有她才真正地了解她。
人人都知道她是一个成功的绘本作家,但,没人知道,表面这么风光的她,私底下却另有一个下为人知的身分--她,是一个男人的情妇。也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小老婆,只是她从来不这么定位自己。
一个以爱为名,却妾身不明的身分,背后总有着太多的情绪不足为外人道,创作是她唯一宣泄的出口。所以,她的作品里总有着一抹蓝色的忧郁,纵使是太阳出来了,那抹忧郁依然存在。
随意地翻了几页,她放下书吐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旁人从这本书里看到了什么,她只知道,在那抹蓝色的忧郁里,自己的存在是微乎其微的。
有些落寞地耸耸肩,她转身走出书店,天色早已完全漆黑,街道上霓虹闪烁,昼夜交替,繁华不变。
抬头一看,麦当劳的标志在不远处向她召唤,不觉摸摸肚皮,是有一点饿了。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已经九点半了,她决定填饱肚子后再回家。
一走进麦当劳,许多道视线立即朝她黏来,穿著高中制服的她,本就引人注目,加上洋娃娃般美丽的脸蛋,店里的客人几乎没有不注意到她的。
在柜台处点了一份A餐,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她一边眺望着窗外的夜景,一边啃着汉堡,没留意到旁边一群看来游手好闲的少年正频频打量着她。
喝光了最后一口可乐后,她站起身走出店门,身后,刚刚那一群盯住她的少年们跟着起身追出去。
角落,两名男子将这一幕全收进眼底。
「糟糕,那个女孩子肯定有危险。」有着一张娃娃脸的男子忍不住蹙眉,神情担忧地询问身旁的男子:「斐然,你看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瞧瞧?」
卓斐然淡淡地收回目光,转望向摊在手边的报表。「我没有时间多管闲事。」
「你怎么这么说?」黎牧云眉头皱得更深了。「那几个毛头小子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眼,你真能坐视不管?」
「那个女孩得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一个高中生这个时候还在外面闲逛,出了事情又能怪谁?」卓斐然微一挑眉,镜片下的眼瞳深黝却淡漠,神情依然冷淡。
黎牧云瞪大了眼看他。「拜托!你别拿你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好不好?人家年纪还小,你这么说太严苛了吧?!」看不惯他老气横秋的严肃模样,他忍不住说他几句。
对于好友的轻责,卓斐然并不以为意,却也不予响应,继续专注地研究手中的业务报表。
「喂,斐然,做人不能这么冷漠啦!」见他没半点管闲事的意思,黎牧云继续叨念。「你忍心看着一个女孩被人欺负吗?想想看,要是那个女孩上了明天社会新闻的头版,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我不介意你去充当英雄,我会在这里等你。」依旧是无关己事的口吻,但眼神却已有了些微的波动。
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黎牧云呆愣了半晌,而后摇了摇头,说:「好,你不管我管!你也不必等我了。」声音里带着薄怒。
说罢,他随即拉开椅子,公文包也没拿就疾步走出店门,朝刚才阮冬妮和那几位不良少年离去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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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应该是寂静的、安详的,带着温暖的氛围。
自懂事以来,阮冬妮心里就一直这么认为。
然而,台北的夜晚总是一片迷离喧嚣、流光闪烁,置身其中的人彷佛也被染上了颜色,成为这闹热夜色中的布景之一。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很虚浮,因着这一座寂寞的城。
下意识地抬头仰望夜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浓黑的天空被霓虹映得透紫。她淡淡地拉唇一笑,这城市的夜晚其实不需要这么多的光亮。
还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广告片,漆黑的屋子里,在窗边留着一盏昏黄的灯,广告词好象是这么写的--「夜深了,记得为你的家人留一盏灯」。虽然字句已有些模糊,但她清楚记得那黄蒙蒙的灯光在夜里荧荧生辉,散发着温暖光芒的景致。
那样的一盏灯,便已足够。
或许是因着那印象的深刻,她每每在夜归时喜欢抬头仰望路旁住家的窗口,想象有那么一盏灯在窗边温暖地点燃,想象着那屋子里的和谐美满。
一路经过热闹的商店街,当阮冬妮走进昏暗的大楼骑楼下时,几条人影冷不防地从后面窜到她身前,将她困住。
「哈啰,美眉,大家做个朋友好不好?」油腔油调的男声不怀好意地响起。
阮冬妮愣了一瞬,定眼一望,身前矗立着三个个头不高,还染着一头黄发看似不良的少年。刚刚开口说话的人正用一双细窄的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溜看着她。那眼神在昏暗里透着猥亵,令人不安。
她不自觉地层头一皱,一言不发转身就要离开,身后立即拥上另外三名少年拦住她的去路。
「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嘛!美眉,我们会带妳去好玩的地方哟。」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必须回家了。」她不得不响应,眉间的皱折微微加深。
「哎呀,回家做什么?无聊得要死,还不如陪我们一起去玩。」带头的少年摆出流里流气还自以为帅的姿势,朝她轻佻地眨着眼。
阮冬妮美丽的脸蛋不觉一冷,眉宇微泛不耐之气,轻冷地重述:「我要回家。」
少年们见她一点合作的意思也没有,带笑的脸在瞬间敛下,露出凶恶狰狞之色。「喂!小妹妹,妳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哟,再不识相,我们是会发脾气的哟!」
说着,六名少年又朝她靠拢了些,将她围困在一处。
从没遇过这种事情的她,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她的视线一一掠过围靠在她周身的每一张脸孔,力持镇定一字一字地说:
「我、现、在、只、想、回、家。」
少年们互望了一眼,像是互相传递着什么信息,而后,其中一人开口说:「既然妳软的不吃,我们只好来硬的了。」
话毕,下一秒,她的双臂立即遭人挟持住,她反射性地张口呼喊,一边不断地挣扎扭动,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箝制,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拖向大楼旁一条僻静的小巷子。
「放开我--」她又大叫了一声,嘴巴随即被一只手掌给摀住,徒然地发出呜呜的细微声响。
就在她刚被人拖进巷子里时,一道身影宛如天神降临般在巷口出现。
那是一名高大的男子身影,因为背对着路灯,他的脸显得有些阴暗不明,只瞧得清他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放开她!」冷冷的、似金属般的低沉嗓音不疾不徐地吐出,挺拔的身躯又往前走了一步。
少年们被这突来的情况给怔了下,有些畏慑于对方高大的身材,彼此面面相觑了一会。
「大伙儿怕什么?!他才一个人,我们有六个人!」带头的少年壮大胆子呛声道,给自个儿兄弟们打气。
「喂,四眼田鸡,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哦,否则有你好看!」几个毛头小子见男子单枪匹马,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样子,恶胆重又升起,凶狠地撂话。
男子淡蹙着眉,迅速打量了下眼前几个小混混。这群小子看起来很年轻,不过十七、八岁,火候还不够,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只不过,他实在不想动手。
「我刚才已经先报警了,如果你们想被送去管训,我很乐意在这里等着看好戏。」他冷冷地说,依旧是不慌不忙的口气。
少年们愣了一下,你看我我看你,个个脸色微闪过一丝慌乱,一时之间,还真有些忌惮。
「咱们别被他给骗了!」带头的少年及时呼喊了声。「他是在唬我们的,大伙儿给他一点教训。」
头头都这么说,其它人也就不再犹豫,抡着拳头便朝男子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