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还是不答应吗?”她气弱地问道。
“九公主态度冷淡,实在……”祯王爷挫败地摇摇头。
原来自从那一日彦文等人被拒绝回府之后,祯王爷和祯王妃见应君衡痛苦如故,且赢弱之态日益加剧,实在于心不忍,所以过了几日,祯王爷便决定亲自前去拜托,冀望能以王爷之尊说动九公主。
但以今日的情况看来,祯王爷的亲自出马依旧是徒劳无功。
“外甥早已说过,那九公主冷面冷心,不论由谁出面,都是讨不到情的。”彦武叹息地说。
“可是……难道事情就这么算了不成?衡儿怎么办呢?”王妃不禁流下泪来。
“我……这……唉……”祯王爷也只能叹气。
厅上顿时沉静下来,在座四人各自忧心忡忡。
“我想……”过了片刻,帧王妃忽又开口。“如果以礼相请行不通的话,我们能不能以强迫的手段?那九公主虽然名为‘公主’,但实际上和一般的庶民百姓并无所不同……”
一向温雅有礼的祯王妃说出这等话,实属惊人。
她亦不愿如此,只是眼见爱子性命遭遇威胁,除了求救于九公主之外别无他法,只得出此下策。
在祯王妃的想法里,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虽然身分不比皇族尊贯,但要以他们的权势去胁迫一个被废为庶民的公主就范,还是绰绰有余的。
“行不得、行不得。”王爷听到这话,连连摇头。“别说仗势欺人原来就使不得,九公主虽然已被废为庶民,可毕竟是皇族血脉,哪容得我们无礼?何况,九公主也不是可以受人胁迫之人……”
说到这里,祯王爷不禁回想起方才拜会九公主的情况。
说实在的,由九公主身上领受到的威严之感,令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这倒不是说九公主的架子端得很高,只是从她身上散发的那股尊贵之气,自然而然地令人心生畏惧。
会见九公主的时候,被隔离在帘外的他竟有一种身在皇宫内院的感觉,仿佛他所面对的人,不是一个已失去实质身分的公主而依然是令人畏服的皇族贵胃。
对于今日所见的那个传说中的九公主,他只有一个感想——
不愧是出身高贵、贤良淑德的华妃娘娘所生之女,虽然长于革野民闲,其气质依然不同凡响。
很难相信这样一个气质高贵的公主,居然会如玉清真人所说那般,具有忌天克地的诡奇命格……
祯主爷正自思量,只听得身边王妃问道:“如何胁迫不得?莫不是以我们祯王府之权势,还奈何不了一个落魄公主?”
由于爱子心切,急躁的王妃出言不甚客气。
祯王爷尚不及回答,一旁的彦文便开口了——
“姨娘,话不是这么说。您不曾见过九公主,所以您不明白。九公文虽然已失实质身分,但由她身上所散发的尊贵气度,实在令人不敢冒犯。”
回思当日和九公主对谈的情景,连素日甚直辩才之誉的他,开口都得小心翼翼,深恐多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得罪尊贵的九公主。
他从没有如此畏过过一个人,可是那个已被废掉的九公主却教他畏服得近乎诡异……
“是啊,姨娘,如果那个九公主是可以威胁利诱的人,上一次我和彦文早就对她不客气了。”彦武深有同感地附和兄长的话。“问题是……那个九公主不知怎的--老实说,当真有点邪门古怪,我们在她面前居然连话也不敢多说,不知在畏俱什么。”在彦武的心眼里,丝毫不会察觉到九公主的气质什么的,他只觉那个躲在帘后的神秘公主很古怪,她所散发出来的诡谲气息,和她住的房子一样恐怖。
“的确是这样没错。所以姨娘,我想胁迫九公主这法子,大概是不可行的,何况姨丈一定也不肯这么做。”
彦文说着,看了祯王爷一眼。祯王爷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
“那这可怎么办才好呢?难道我们只能就这样看着衡儿受罪?”
祯王爷只手撑着发疼的额头,神情不胜烦优。
“让我再想想吧!”他说。
就在众人为应君衡之事烦恼不已的时候,他本人则是静静地待在他自己的院落——“晴耘阁”,想他自己的事。
夜夜鬼魇的纠缠,令他不胜其苦,但他却也从不曾将这些事放在心上,所以众人的烦恼并不是他的烦恼;他的心中另有一段心事。
那一日他离开九公主的“泣芜居”之后,又曾前去造访数次,但那位姑娘似乎再也不肯见他,屡次命那位老奴将他摒在门外。
不过,他不会因此而放弃。他告诉自己,不见到九公主绝不罢休!
为什么他对于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古怪公主如此执着?其实,他也没有恶意,更不是存心骚扰,他只是想再见“那位姑娘”一面罢了。
自从那日在东郊救了那位姑娘,为她绝世的容颜所震惊后,他就再也无法忘怀她。
他不知道何以他会对一个陌生的姑娘如此在意?也许,他只是纯粹为她的美貌所吸引;也许,是她的疏离引起他的好奇;也许,因为她是九公主……
如果这位姑娘当初就那样跑了,从此不再出现在他面前,虽然他迷恋于她的美貌,但他也不会刻意去追寻,而只是将她当成偶然飘掠过他短暂生命的一朵绚丽云彩,一切就这样结束。
然而如今她再度出现了,而且身分是那个谜样的九公主,这就再度激起他的情愫。
他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如今他有一种想认识九公主的冲动,便势必付诸实行;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非这么做不可,或许是为了满足好奇;或许,是出于一股迷恋之情……
打从出生到现在,二十一年来,他认识的佳丽不计其数,就连他的前任妻子,也是个颇具盛名的美人,但他却从未见过如那位姑娘般的绝色,更遑论令他迷恋至深。
在他所剩不多的生命里,还能识得这样的丽人,或许是天意吧?倘若能够认识她,即使上天注定他是这样夭折的命运,他也可以死而无憾。
上天还是待他不薄的,他想。
第三章
风摇翠带飘蕙露,月照金绳笼寒烟。
月光下,荒凉的‘泣芫居’冷寂阒静得骇人。
夜深时分,庭院中蘼芜金葛等香草覆盖着霜华露水,在清冷的蟾光下,宛如沾着了泪水,在静夜中哀泣这一片荒芜景象。
悄悄地,一抹清峻秀逸的身影带着月华,降临这一片萧条的庭院。
那道身影落在庭院之后,穿藤越葛地朝主屋而去。飘逸的青蓝色衣袂轻轻地自香草丛中拂过,发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诡异悉卒声。
那个突然造访的人慢慢地靠近那栋黑影似的屋宇,一阵隐约传来的音乐之声蓦然令他停住脚步。
他凝神静听,辨出那是鼓瑟之音。--萧越衰戚的轻微声象化在风中似的,正从屋后断断续续地飘荡而来。
来人转往屋后行去。脚步轻俏无声,似乎深恐惊着了后院忆沉眠的月下薇芜。
这栋屋宇的后方是和前厅一样的设计——一扇垂挂着软帘的偏门,帘外是环绕整棵屋舍的木制回廊,帘内则是一间小小的客室。
造访者来到帘外不远处伫立。
明亮的月光在帘上映出一道明显的清丽身影;萧飒的鼓瑟之声在宁静中愈形清晰。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来人有意无意地微吟着,低沉幻魁的声音化散在风中,蓦然惊动帘后的鼓瑟之人。
鼓瑟之声铿然而止。
“谁?”九公主安坐于帘内,文风不动,只是出声询问。
“在下应君衡。”他登上回廊,俊美无俦的脸庞在幽蓝的月光映照下,隐约幻化出一种魅惑异彩。“深夜来访,惊扰公主,在下不胜惶愧。”
听到来者是他,九公主隐藏在黑影中的神情微微一变。
“你来,有什么事?”她轻柔的嗓音缥缈如故,仿佛来自辽远的空山深谷。
应君衡硕长的身躯倚立门外,清冷月光将他俊逸的身形投映在软帘上,化作一道迷人魅影。
“不为什么,只是想着九公主尚未给我答案。”他回答,轻柔的嗓音淡如和凤。
沉默了一下,九公主慢慢地说道:“我早已说过,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轻轻一笑。
“九公主如此抵死不承认,难道是以为区区一道软帘,可以阻隔我吗?”他语意轻柔地说道。
“什么?你……”
当九公主意识到他的意图,以长袖掩面起身欲走的时候,已然太迟——
应君衡闪身进人帘后,一把捉住意欲逃离的九公主的右手,将她整个人拖人怀中。
突来的举动令措手不及的九公主愣了一下,等到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置身在对方宽大厚实的胸怀中,连忙挣扎着要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