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遹没笨到听不懂他话中的含义,双唇勾勒出一个完美嘲讽的弧度,“你说呢?”
“秋冬之际。”
“呵,你未免太高估苹儿了。”李遹对自己的妹妹不太有信心,“夏末秋初。”
“赌什么?”
李遹诡谲地浅笑,眼眸中的流光令人莫名不安,让卫如杰浑身不对劲了起来。
他是不是算错了什么?李苹毕竟不是他妹子……
被撇在一旁的尤雁灵疑惑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望着,听不懂两人的哑谜。
像是看穿了卫如杰的想法,李遹反问:“想打退堂鼓?”
卫如杰挑眉,“笑话!说出你的赌本。”
反正他们赌的是孝天又非李苹,跟高不高估李苹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遹摇开金扇,从容地道:“如果你不幸输了,就得无条件帮我做一件事。”
“可以。”卫如杰毫不迟疑地答应,“如果你输了呢?”
“相同,我帮你做一件事。”
“好。”卫如杰端起酒杯,“饮下这杯酒,赌约成立,雁灵姑娘为证。”
两人同时饮下手中美酒,各自心怀鬼胎。
“哈啾!”李苹猛然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身旁的商孝天立刻关心问道,”示意喜儿回房拿一件披风。
李苹摇摇头,柳眉微蹙。
“怎么了?”见到她这表情,商孝天有些心惊。
在这之前,如果有人说他堂堂定远侯商孝天会“惧内”,他一定嗤之以鼻,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也跟府中奴仆一样,会因妻子皱一下眉头而紧张。
“没有,大概日子过得太好了,神经兮兮起来。”李苹笑着搂紧他。
正值孟夏,绚丽的夏缤纷多彩,夜晚却仍有些凉意。
商孝天一点也不在意她在大庭广众下投怀送抱,反而很满意她的热情。
恩爱的日子过得很快,两人不是连袂参加其他贵族的宴会,便是一同出游,神仙眷侣般的生活羡煞了旁人,谁也没想到刁蛮的李苹会找到一个能够容忍她的驸马,于是有了一些耳语传出。
“孝天,”李苹忽然抬起靠在他怀里的小脑袋,“整日跟我在一起,你会不会很无趣?”
商孝天失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头,“你真的日子过太好了,才会胡思乱想。”
是吗?李苹不知道,只是更加抱紧他以消除心中的不安。
第六章
仲夏之时,湿热的风吹来死亡的气息。
“你说什么?!”李苹不敢置信地站直身子,杏眸圆睁,眸中满是震惊及伤痛。
死了?八皇姊死了?
不可能!
虽然她们姊妹俩常常争吵,但她却也是自己无可取代的姊妹呀!
仆役害怕地伏着地,“永宁公主投河自尽,皇上已经命七王爷打捞尸体,但至今仍无发现。”
李苹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鼻头无法克制地一酸。
“公主,没有找到尸体就是好消息,说不定永宁公主还活着呀!”喜儿不忍地出言安慰。
是吗?李苹却没有喜儿的乐观,她怔怔地发着呆。
“公主?”喜儿担忧地轻唤。
“八……八皇姊为什么会自尽?”
喜儿迟疑着,主子的脾气她了解,万一……
“喜儿!”
喜儿无奈地将她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出,换来李苹一脸的悲怒。
“本宫就知道那女人迟早会害死八皇姊!如果当初就杀了她……”现在说这些何用?挽回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喜儿摆驾本宫要去平西将军府,看看卫如豪有什么话可说!”
还来不及出去安排,商孝天便拦下喜儿。
“别去。”他走向显然正在气头上的娘子,对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李苹激动的不解他的用意,她恨不得卫如豪现在就在她眼前,她要好好问问他,问问他八皇姊究竟哪里对不起他,他竟逼得八皇姊不得不自尽。
商孝天的手按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如豪也不好过呀!”
“不好过?”李苹眯起眼瞪着他,仿佛他就是害得八皇姊自尽的罪魁祸首。“你也是男人,当然为他说话!八皇姊是真的喜欢他呀!八皇姊跟我不一样,就算她真恨那个夺走卫如豪全心爱恋的女人,她也不会推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下水!卫如豪凭什么只听那贱民的一面之词就定了皇姊的罪?就算她真推了那贱人下水又如何?她只是一个贱民,蝼蚁般的存在,怎么跟身上流有皇室血液的我们相比?”
李苹愤恨地大声吼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商孝天冷凝的神色。
“你认为除了皇族,平民百姓就不是人吗?”
他没有想到她竟是这种人,竟然不把百姓的命当一回事!
“只要她不犯到皇族,她是人。”李苹冷冷地说,那冰冷残酷的话语从她红艳娇嫩的双唇中吐出,令商孝天霎时寒了心。
他以为她只是刁蛮了些、任性了点,心性其实不坏,怎料……
“皇族就不会犯错吗?皇族就永远都是对的吗?”
“身为贵族的你应该最明白这个答案,何必问我?”
商孝天神色更冷,“归根究底,这次若不是永宁公主坚持下嫁,悲剧也不会发生。”
“你的意思是八皇姊今日会走到这一步是她咎由自取?”
“微臣不敢。”
一声似讥似嘲的“微臣”让李苹勃然大怒。
她没笨到听不出话中的讥嘲,她不懂的是商孝天为何会突然这样对她。
“商孝天!”她睼目大叫,“你是什么意思?”
“微臣哪敢有自己的意思。”商孝天轻哼一声。
“你--”脑里灵光一闪,李苹突然以甜得腻人的声音说道:“听说苏虹月是个美人,驸马该不会让她迷住了吧!”
“你……你胡说什么!”没想到她竟会往这么荒唐的方向猜,商孝天愣了一下才急急否认,但就是那一瞬的迟疑让李苹更相信自己推论无错。
顿时,强烈的酸意冒上心头,李苹一双盛满醋意的眸子瞅着他。
一看到她那副神情,商孝天就知道她又大喝干醋,连忙撇清关系。
“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你未免想得太荒谬!”
“骗谁?你和卫如豪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鬼才相信你没见过苏虹月!”
“我真的没见过!”商孝天气急败坏地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天,苹儿怎么会扯到这种地方来?
“哼!”李苹认定他心里有鬼,不再跟他多言,转向喜儿,“去备轿。”
商孝天再次拦住她往外的脚步,“不准去!”
如豪心里已经够不好过了,何必让这个小丫头再去凑热闹?
无法绕过他出去,李苹气得一脚踢向他膝盖,毫无防备的商孝天挨了这么一下,痛得弯下身,就这么一瞬的空隙让她跑出了大厅。
“该死的丫头!”商孝天咒骂着忍痛追了出去,却见李苹愣着站在正门口瞪着正在卸东西的马夫仆役,脸色阴晴不定,他心里大叫一声糟糕。
姨父奉旨办事,由于姨母执意跟随,两人不放心贤菱表妹一人待在府中,故将表妹托付给他照顾,而这件事他尚未跟苹儿提起。
李苹转头看见商孝天,怒极反笑,娇媚动人的风情让商孝天头皮一阵发麻。
“驸马,听说贤菱表妹要搬进府中,这件事本宫怎么没有听说?”
刚刚还像头发怒猛虎的商孝天这下只像只小猫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驸马?”她心里想的事绝对跟“笑”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
“表哥!”
一只翩翩彩蝶飞进了商孝天怀抱,他也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她。
“贤菱?”商孝天有些吃惊地看着施贤菱欣喜的芙蓉面颊。“你怎么……”
施贤菱红扑扑的脸蛋上光彩动人,启唇笑道:“爹娘今天已经提早出发了。”
“原来如此。”他恍然地点头。
“表哥,先放开贤菱好吗?”施贤菱细如蚊蚋的声音响起。
商孝天低头一看,吓了一跳立刻放开,“失礼了。”
施贤菱的脸早像煮熟的虾子般,害羞地退了一步。
她终于又能常伴表哥左右,只要她殷勤些,表哥一定会发现她的好、她的心。
商孝天心里想的和施贤菱却是天差地别,他只想到他的娘子那一坛超大的醋坛子……对,娘子!他转头一看,哪里还有李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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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该死的风流鬼!
走在西市繁华的街道上,李苹第一次独一个人出门,不过她没心情感受这一份新鲜,满脑子都是咒骂商孝天的词汇。
气死人了,竟然敢在她面前抱别的女人!
嘟着嘴的李苹丝毫不觉自己已经成为贼人窥视的目光,还只顾着踢石子出气。
突然一阵冲力撞得她差点跌在地上,她生气地稳住脚步便要开骂,谁知此时对方却哼哼哀哀了起来。
“唉唷!小娘子,你撞得小生跌倒在地,难道不该说一声抱歉?”
李苹定神一望,开口的人生得一脸猥琐,獐头鼠目,让她下意识就讨厌,甭说开口道歉了,何况根本是他故意撞人。
正要走开时,一堆家丁涌上前,凶狠地叫骂,“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撞倒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