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一片静寂。
良久,一阵掌声倏地爆出,伴随几声又长又响亮的口哨。
她脑海一片空白。
“你们说,她应不应该嫁给我?”丁至超扬声问所有人。
“应该!应该!”
平常木讷的工程师们此刻倒挺配合老板的,一个一个喊出声,双手还打着热情的节拍。
“我爱你,芊芊。”丁至超深情凝望她。“我爱你像星星一样亮的眼睛,也爱你比玫瑰还娇艳的红唇,爱你像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也爱你生气时火辣辣的模样。我希望每天晚上能看着你入眠,也希望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你——
我真的真的好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几句流畅的情话说下来,办公室内众人听得瞠目结舌,崇拜不已。
嫁给他吧。
孙妙芊几乎可以从他们微笑的唇听见这样的劝说,从他们灿亮的眼神看见这样的祝福。
嫁给他吧。
她双手紧紧抓住桌沿,眸光流转,下意识地寻找某个人的身影。
那人,不在她视线范围之内;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
他居然……真的偷溜了!他不是才答应她,会好好跟大家说再见吗?
为什么不说一句话就走?为什么不遵守他的诺言?
懦夫!他是懦夫!
莫名的怒火,悄然在她胸臆间翻腾,她鼻尖一酸,眼眶发红。
“嫁给我吧,芊芊。”丁至超还在求她,看着她的眼好温柔,又似乎有些惶恐。
她怔怔地回望他。
他怕她当众拒绝他的求婚吧?那么自信又高傲的一个男人,没办法忍受在一干部属面前当众出丑吧。
她知道,而他也晓得她知道。
“芊芊?”那双湛亮的眼因为她一直保持沉默,逐渐褪去了光泽,淡去了自信。
他在害怕吧?
“……好。”她终于细声回应。
他脸色一亮,兴奋地跳起身。“你真的答应了?”
“嗯。”
“耶!她答应了!她答应了!”他欣喜若狂,仰首振臂,高声欢呼,又转身抱起她,带着她连续旋转几圈。
“恭喜啦!老板,恭喜你们!”一旁的同仁们也跟着鼓掌吹口哨。
好个欢乐喜悦的早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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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孙妙芊的心情,很糟。
从丁至超向她求婚的那个早上开始,她心情一直处于极度低落的状态,晚上总是失眠,白天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意兴阑珊。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只知道天地仿佛一夕间变了颜色,阳光不那么灿烂了,微风也不和暖了,花香鸟鸣也不知都跑哪儿去了。
乌云罩顶。
“好像连乌鸦也天天在我眼前飞呢。”她夸张地感叹。
“有这么严重吗?”问话的是她大学时代的好友,温雅。
她一面听孙妙芊长吁短叹,一面对镜试穿特地请国内设计师设计的婚纱礼服,眼见削肩缩腰的设计丝毫不差地勾勒出她的窈窕身材,禁不住满意地微笑。
“好看吗?芊芊。”她征询意见。
“赞。”孙妙芋懒洋洋地比出大拇指。
“我也这么觉得。”温雅又瞧了一眼镜中梦幻般的倩影,开心地旋转一圈。“明天我的阿娜答看我穿这样,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呢?”她幸福地幻想。
“当然是眼睛大大,嘴巴歪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吧。”孙妙芊配合自己的话做出怪异的表情。
温雅噗哧一笑,睨她一眼。“你啊!我们逸航才不会做出这么难看的鬼脸呢。”
“是啊,‘你们’逸航怎么样都帅嘛,就算扮鬼脸也帅得不得了喽。”
“你说话的口气好像很酸喔。”温雅撩起裙摆,来到孙妙芊面前,弯腰俯视坐在沙发上的她。“怎么?最近干么心情不好?是不是你那位乖乖男朋友哪里惹毛你了?”
“他跟我求婚了。”
“真的?”温雅惊喜。“太棒了!芊芊,恭喜你了。”她兴奋地摇好友的手。
“恭喜什么啦?烦都烦死了!”孙妙芊郁闷地挣脱她。“当着所有人面前求婚,摆明强逼人点头嘛。”
“这招才高啊。”温雅竖起大拇指。“所以怎样?你答应了吗?”
“不答应又能怎样?难道我能当着那么多人面前让他下不了台吗?”孙妙芊掩不住气愤。“不过我之后可是跟他大吵了一架!”
“你们吵架了?”
“那当然!”
“结果呢?”
“又能怎样?戒指都已经收了,难道退回给他吗?”孙妙芊气唬唬地道。直到现在她一想起丁至超霸王硬上弓的求婚方式,仍是意气难平。
“好了,别气了,戒指在哪儿?我看看。”温雅拉过她的手,好整以暇地端详无名指上闪闪发亮的钻戒。“好漂亮啊!这只戒指不便宜吧?”
“蒂芬妮的,当然不便宜。”
“哇!这男人可真是大手笔。”温雅小心翼翼撩好裙摆,在她身旁坐下。“他都这么有诚意了,你还在不满什么?”
“因为我不想那么早结婚啊!”孙妙芊抱怨。“其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求婚了,我一直没答应,没想到他居然想出这种招数逼我。”她咬住下唇。
“为什么不想结婚?”温雅挑眉。“我们都二十八、九了,也差不多是结婚的时候了吧。”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整天想着嫁人啊?”孙妙芊白她一眼。
温雅脸颊一热。“什么嘛!”她娇瞠。“干么这样笑人家?”
“我没笑你啊!我只是看你整个人轻飘飘的,都快飞起来了。”看出她难抑喜悦的心情,孙妙芊不怀好意地逗弄她。“结婚真有这么幸福吗?”
“跟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温雅绋红着脸,水眸莹莹。“我才觉得你奇怪呢,都跟人家交往快三年了,人家也不停跟你求婚,为什么你就是不答应?”
“我——”孙妙芊一窒。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每回丁至超向她求婚,她总是忙不迭地拒绝,从来不曾动过就此与他共度一生的念头呢?
“……就是不想嘛。”她喃喃。
“这三年来,你真的一次也不曾想过要嫁给他?”温雅不信地问。
她摇头。
“喂喂!”温雅睁大眼。“你真的爱他吗?小姐。”
她心一跳。“我是……很喜欢他啊!”
“喜欢不一定是爱啊!我也很喜欢你啊,可不会想嫁给你。”温雅调皮地眨眼。
“你胡说什么啊?”孙妙芊藕臂一展,攫住好友颈项。“再乱说我掐你了!”
半开玩笑地威胁。
“想掐我?没那么简单。”温雅才不怕她的威胁,身子灵巧一侧,双手反剪孙妙芊手腕。
“好、好痛!放开我啦。哪有人穿着新娘礼服还这么粗鲁的啦!”孙妙芊痛得哇哇叫。“饶了我吧,女侠,小的不敢了。”
温雅哧声一笑,放开她。
“不愧是学柔道的人,真的很痛耶。”孙妙芊抚着手腕淡淡浮现的红痕,哀怨道。“我看裴逸航以后惨了,娶到你这么强悍的老婆,想稍微作怪一下都不行。”
“他敢作怪?!”温雅冷哼。“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孙妙芊轻声笑了。“好可怜的男人啊。我为他默哀。”她故作哀凄状。
“是我为你的男人默哀还差不多吧?”温雅曲起手肘推她一下。“他才可怜呢!
三年来对你那么百依百顺,到现在还得不到你的心。”
孙妙芊哑然无语。
“说真的,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温雅认真地问道。
她不知道。
她只是就是没办法像温雅一样,把整个人、整颗心都交给一个男人。
她一直觉得,能这样不顾一切赌上自己一生的女人,不是很勇敢,就是太信任那个男人。
她没那么勇敢,也似乎不那么信任至超……
“你不会还嫌人家对你不够好吧?想想你出车祸那时候,他是怎么见义勇为送你上医院的?后来又是怎么照顾你的?现在像他这么有情有义的男人不多了啦!”
温雅劝说。
说得好像她多忘恩负义似的。
孙妙芦柔颈一缩。“我知道不多啊!”她细声细气为自己辩解。“只是总不能为了报恩,就一定要把自己以身相许吧?”
“你的意思是,你跟他交往只是为了报恩?”温雅吃惊地问。
“也不是啦。”她烦躁地挥挥手。“我的意思是……哎,我是喜欢至超没错,可是——”
可是什么?
她瞪着指间璀亮别致的钻戒,发起呆来。
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惘然的沉思。她接起电话。
“喂,芊芊。我是湘滥。”耳畔传来柔美的女性声嗓。
“是湘滥啊。”孙妙丰微笑。何湘滥是她的保险顾问,和她一样热爱西洋棋,两人因此结为好友。“有什么事吗?”
“我记得你上回跟我说过,你认识大明星裴逸航的未婚妻。”
“对啊。”孙妙芊点头,直觉瞥了一旁的温雅一眼,后者回以奇怪的眼神。“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