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啊,把他给我吊起来。”
“来了!”
黄金色的烛光投射在干草砌的墙上,映出一根绳索以梁木为轴,缓缓拉起一具壮硕的男性躯体。
东英的双腕被绳索紧紧捆住,勒出了几道破皮瘀青的痕迹。
“好家伙,你的确够狠!为了捉你,不仅费了咱们九牛二虎之力,连老子的眼睛也被你打得像猫熊……”
“是狗熊吧!”东英讥蔑道。
“死到临头还嘴硬!”
二当家激动地迸出怒火,肥手立即挥了东英腹部一拳。
东英抿紧唇瓣忍了下来。
二当家这才像得了便宜的地痞,手拿短刀在他胸膛前挥著。“高高在上的大将军现在成了这副德行,多赏心悦目呀!”
话一完,猝然在他胸膛划了一刀,鲜血立即涌出。
“不过,美的事物我希望它更美。”他的目光往旁边瞟,怒然喝道:“兄弟们,替他加点颜色!今天我们要为曾经吃过他的亏的同伴们报仇!”
“知道了!”
一帮子人应声群拥上去,挥出来的拳头专挑他的弱点打,头部、脸颊、腹部、背腰,一记一记的重拳落在他身上,强大的力道很快令东英筋疲力尽,脸部布上了无数的瘀青及一条条血渍。
等到他们打得手酸,泄恨泄够了,东英也已呈现半昏迷状态,无力的任手腕的绳索将自己悬著。
二当家唾了一口痰在地上,勾起一边肥嘴,阴狠地朝他靠近。
“你放心,我会让你死得很痛快……”他扬起手中的短刀在他的脸颊处以刀背缓缓磨蹭,突然,他目露凶光,举起短刀直接往他的胸膛刺──
“二当家,她回来了!”
短刀猛地顿住,只差一寸就捅进东英的体内。
“谁回来了?”他没好气的问,很不高兴自己正逞凶斗狠时被打断。
“就是那女的啊,她又回来了。”
“哦?”他眼睛蓦然一亮。他才正气为何没想出用何种方法征服她,便让她给跑了,现在倒好,居然自投罗网!“先饶你一条狗命,等会儿再回来解决你。”
短刀一扔,他迫不及待地出去,属下自然而然跟著。
整群人驻足在草屋的屋檐下,不怀好意地望著对面站在肮脏小土堆上、全身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松羽。
“回来找你的男人吗?”二当家以混沌的嗓音轻蔑的问,淫狠的目光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梭巡著。“哼,他啊,现在大概只一息尚存喽!”
他故意把尾音拉得很长,藉以突显自己的能耐。
雨水弄湿她的眼帘、浸透她的衣物,松羽在那里僵住不动,她发抖的吸著气,把目光及心思推入屋内那最深的角落。
心绪正随著慢慢旋转的绳索震荡……
“若你肯乖乖就范,从此跟著我做我的女人,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但先决条件是你得卸下那一身防备。”
他天真的认为自己先前是遭到她身上的某种奇怪武器击中。
“你不说话就是默许喽!”他斜笑,可乐了。“那好,兄弟们,用咱们哈萨克的大礼迎接新嫂子。”
事实上,不管他说了什么,松羽一概没听进去,她的注意力始终落在他们的后方。
就这样,受了指示的部下们一概冲出屋檐,杂了泥泞的雨水就在他们的脚步间溅得到处都是,二当家也大方的对她展开双臂,等她来投怀送抱。
但在松羽的眼中,她只看见当绳子旋了半圈后,东英也随之转了过来,只见他一动也不动,此时,她的心突然崩溃,眼泪歉然全盘坠落。
“东英……”她轻语细喊。“东英──”
这一次,她打从心里呼唤出来,跨下小土堆,奔向他。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骗她?是他信誓旦旦的说他会给她机会吃他,曾经带著一缕柔情的他,竟……
不,不要!
她的胸口胀痛得几乎要裂开。
“啊──”
“天啊──”
“救命呀──”
“呜──呜……”
在她的双脚踩下蓄著雨水的土面的那一刻,所有人突然惨绝人寰地哭叫出来,并随著她愈加悲伤的情绪,脸色愈加死灰,兵器掉的掉、人倒的倒,一时间众人乱成一团、哀鸿遍野,不过短短一瞬间,所有人麻瘫在地上,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二当家见状想跑,但还是晚了一步,驰卷而来的无形力量直接从他脚底窜起,缠住他,他登时有如万箭穿心,血色尽褪,好不容易等到力量渐渐变小,身上的哆嗦不再那么剧烈时,他也已不支倒地,先趴倒,再被门槛绊了一下,摔进屋内。
松羽慌乱地进入屋内,左脚冷不防被二当家肥壮的身子绊住,倏然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啊!”
与地面撞击的强大力道猛然冲入她体内,痛得她咬牙闭目,更甚震落了头上的牡丹簪,锵当一声,簪子弹落,原地跳了几下,最后静静的停止。
松羽很快地挣扎爬起,冲去替东英松绑。
她让他平躺在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
“东英,不要死……你不要丢下我……”她的手微微颤抖地抚向他的脸庞。
“我还来不及为我的任性向你道歉,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虽然瘀伤占了他大部分皮肤,使她辨识不了他脸色灰白的程度,但至少指腹的触觉清楚说明他唇瓣有多冰冷。
“求求你睁开眼!求求你睁开眼──”
她真当他死了,泪眼婆娑,哭著扑倒在他胸膛上。
“你太自以为是了,充什么英雄嘛!”一会儿,她突然抬头怒不可遏地责怪他。“要逃两个人一起逃,不好吗?哪怕是死,只要和你一块儿,我也不在乎!”
随后她又低头痛哭。
“傻瓜……”
“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心境,凭什么批评我?”她脸上的热泪滚烫,哭得头都抬不起来。
“我当然了解你的心境,而且感动得热泪盈眶……”
咦?这声音是……
松羽登时停止哭泣将眼光往上抬,满脸疑虑,在冷不防看清眼前情况时,她抿著嘴顿了好一晌,才蓦然破涕而笑。“骗人,你根本没哭!”
东英给她一个虚弱的笑容。“我只是失血过多,再加上挨了数百记拳头,昏过去而已。”
松羽的心因他的话涌上一抹暖意。“幸好。”
东英藉著她的搀扶,缓缓站起。“丁牧他们人呢?”
“应该还在三里外的地方。”松羽心无城府地说。“小心点,别碰到伤口了。”
“三里外的地方?那你怎么在这里?”
东英倏然转眼瞪著她,一脸不可思议。
松羽面露惭色。“我没办法自己一走了之,所以半途就踅回来……”
“哈萨克人容许你替我松绑?”他越听越糊涂。“他们不──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突然发现屋外躺了一堆人,为数近百的哈萨克人,无论少的、壮的、瘦的、胖的,一概躺平。手中的兵器掉得满地都是,仔细一看,可以发现他们两眼翻白、面部呈微焦状态,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奇怪,他们怎么全倒在地上?”松羽跟著坠入五里雾中,她清楚记得前一刻他们尚与她面对面的在说话,特别是那个二当家……“这是?!怎么连他都倒在地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用手捂住嘴,满是惊讶地盯著门边的巨大躯体,然后,她缓缓转过头来看东英,两人仿佛心有灵犀般,不约而同低头去看她那只挽著他臂弯的纤手。
松羽心登时漏了一拍,急忙要缩回手,但东英却抢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没事!”
两人都知道那代表了什么意义。
东英突然一把搂住她,用两手拚命抚搓她的背,否则就是脸碰脸、额头碰额头。“没事了,你真的没事了!”
松羽渐渐绽开笑容,难以理解地说:“这是为什么呢?我突然将雷电存在体内,现在又突然恢复正常,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吗?”
听到她的话,东英那双在她背上粗鲁推抚的巨掌,忽而变得温柔,轻轻地在她腰际摆定。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他道。
“为什么?”她不解地回望他。
“你的的确确是我的吉神,命中注定的。”他对她咧嘴笑道,点破谜底,加重尾句语气。
松羽垂下眼睫毛,实际地说:“说什么命中注定不注定,你不也晓得我根本不是那个命定能为你趋吉避凶的人。”
她可还不晓得众人全被玉灵耍了,压根儿就没有吉神。
东英用手托起她的脸,深情地看著她。“但是我也说过,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松羽,嫁给我。”
松羽突地瞪大眼睛呆望著他。嫁给他?
“你就是我这一生梦寐以求的女人。”
东英……
“愿不愿意?”
“但是,我有婚约在身……”
“阿卓?”
“不是他还有谁?”
他慢慢倾向她,直到两人的嘴唇几乎相碰在一块儿,才魅惑地道:“抢走你人的,是我;抢走你心的,是我;抢走你清白的,依然是我。他敢跟我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