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丁牧支支吾吾地应道,心里却在嘶喊:哪有人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玉灵于是继续对东英说道:“我来这里除了知会你死定了之外,你额娘还命我带来了破解之术。”
“有破解之术?!”
众人喜出望外,这种事应该早点说嘛,害他们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东英却没空去评定她的骄纵作风,他了解他额娘的个性,此事若不是非同小可,她不会派玉灵来此撒野,可想而知,事态严重。
他真的注定客死他乡,在劫难逃吗?
忽然得知自己死期将近,东英实在说不出一刹间猛然涌入心头的复杂感,但谁都想活命不是吗?
事已至此,他只好板著脸问:“什么破解之术?”
玉灵启开细腻花唇品茗。“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找吉神吗?”
她幽魅地笑著。
※ ※ ※
疏勒城
“我们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但阿卓是好青年,不仅靠自己的力量栽培出一大片的葡萄园,还在湖区养了两百多只鸭子、五百多只绵羊,松羽嫁到我家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肯定苦不了。”
一位母亲、一位儿子,外加带上两份薄礼──一看就知是在提亲。
“阿卓的成就,大家有目共睹。”拥有一半维吾尔血统、一半满人血统的华发老父,温和地道。
眸光与女儿短短一触,显得格外的温柔。
落落大方的女儿,唇角始终镶著淡淡的微笑,柔顺地正跪在矮桌前,听著大家一来一往的谈话。
妇人的笑意加深了。“松羽和阿卓从小就是邻居,成了婚之后,感情一定非常融洽。”
“这我明白。”老父微微点头。
“老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松羽的。她对我而言,就好比疏勒城中的一颗明珠,我一定会珍惜她,不会让她吃苦的。”阿卓使劲扬起声音,努力展现自己诚恳的态度。
老父被他纯憨的表情逗得笑不拢嘴。
“你这些话已经讲了六遍了,你对松羽的用心我看得出来。不过,松羽不仅是你的明珠,她也是我的明珠,我一向疼爱她,这件事……我得尊重她的意思。”
妇人在一旁等不及的问松羽:“既然如此,松羽,你觉得如何?”
“是啊,松羽,我是否有幸能娶你为妻?”
母亲、儿子,全一个样。
“他们这么急,松羽,你就给他们个答覆吧!”
松羽缓缓抬起晶莹柔美的脸蛋,将视线移至妇人身上。
“我不讨厌阿卓,而且对他刻苦耐劳的人生态度由衷敬佩,我想……这桩婚事,我同意。况且,我们两家住的这么近,只距离两条街,我若想探望我阿爹,也随时都能回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听到松羽的回答,阿卓嘴角的笑意掩饰不住他眼神里的狂喜。
她继续文雅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相信自己能成为合格的妻子与母亲,唯一令我放心不下的,是爹。现在事情既然能两全其美,我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太好了,松羽!”阿卓乐到眼都笑歪了。“只要你肯嫁给我,就算把你爹接来和我们一起住,我也不反对!”
“阿卓,注意一下自己的样子,瞧你乐成那样,小心刚赢得松羽的芳心,马上又把人家吓跑了!”
“啊,对哦,失礼了。”他立即腼腆的猛搔头。
松羽柔柔地笑弯了眼。
她那灿烂迷人的模样足以令全天下的男人为之神魂颠倒,阿卓真是越看越倾心。
就在全场沉浸在和乐融融的婚喜气氛中时,一名四岁男童跑进来屋里,一股脑就冲进松羽怀里。
“姊姊,剪羊毛!”男童指著外头说。
老爹解释道:“那是隔壁家的小孩,这里附近的几个男孩子都喜欢缠著松羽。阿卓,若他们早出生十年,你势必得和他们来场殊死战。”
阿卓顿时面红耳赤。“我真是太幸运了。”
松羽笑著说:“阿爹,那我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我也去!”阿卓正想跟上。
“坐下。”妇人揪住儿子的衣角,避免他像个呆子似的跟在女人屁股后面跑。难看啊!“你猴急个什么劲儿?喝茶吧!”
“是、是。”阿卓马上惊觉自己的失态。
老父莞尔地道:“年轻人嘛!”
“我……又失礼了。”
阿卓脸红如霞,局促不安地跪坐在位置上反省。
※ ※ ※
屋外的北面是一片迷人、旖旎的辽阔天地,林木葱绿、芳草如茵,碧玉般的湖面上,栖息著各种水鸟、沙鸥。
披著白黄色毛皮的肥羊,像极了天空中一团团流动的凝云。
“松羽,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三个十来岁的小少年蓦地从羊群中央冒出头来,朝她活蹦乱跳地挥手叫个不停。
松羽展颜而笑。
“哥哥──”
娃儿此时挣出松羽的怀抱,一溜烟地跑向自己的哥哥。
“你们把羊赶进栅栏,是准备替它们剃毛吗?”松羽问。
鼻梁上布了不少雀斑的大哥点头。“又到了商贾购买羊毛的季节,早点替它们把毛剃掉,可以卖到好价钱。你也来帮忙吧!”
一把剃刀递到她面前。
松羽接过刀子。“可是我剃得不好。”
“没关系,只要你别把我家的羊弄死就可以了。”
少年才开朗的说道,瞬间一个豪迈的动作,霍地逮住一只羊儿,他以自己右半身的力量猛然将它压制在地,刀子凌空飞转,俐落剃起一球又一球的羊毛团。
另外两个弟弟见大哥开始工作,跟著依样画葫芦。
“松羽,我来牧场的途中,看见那个种葡萄的阿卓和他娘兜进你家,他们去干么?找你谈亲事吗?”
“小心!把羊脚压好,别让它乱踢!”松羽捏了一把冷汗,刚刚没注意差点捅了羊腿一刀。“你怎么会晓得?”
“全疏勒城的人都晓得,因为你是老姑娘了。”
大男孩说完话,便哈哈大笑。
“别开大人的玩笑。”松羽假意生气地说。
“大哥刚刚讲得更过分,他说你除了吃得多、睡得饱外,再也找不出任何其他的优点,谁娶了你谁倒楣!”一旁较小的男孩接口道。
松羽气鼓了腮帮子,双手插腰斥道:“好呀,你居然在我背后说我坏话?”
“本来就是嘛,你几乎是我看大的……”
“喂!我可比你大!”她提醒。
“你的习性,我还不熟悉吗?”大男孩胸有成竹地说。
“我不是动物,哪来什么习性!”
“差不多啦!”大家都很清楚嘛!
“什么话嘛!”松羽不服气地发嗔。“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到底什么事情做不好了?”
“可多的咧!比如上次我娘请你帮她缝衣服,结果你竟然把袖子整条缝在襟口上,手根本伸不进去。”
何必要他把话讲得这么白呢?
松羽顿时羞红两颊,支支吾吾的,企图扳回局势。“那、那是不小心的,我后来就缝得很好啊!呐,你现在臀部上穿的那条裤子,可是出自我这双巧手。”
男孩不禁摇头,没办法的摊手叹息,弟弟们闻言则突然放声笑成了一团。
“你……你们笑什么嘛!”松羽感到奇怪。
“哥哥的裤子第一天穿就变成开裆裤,小鸡鸡都跑出来吹风了!”
“啊?!”她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松羽脸蛋烫得都快冒烟起火。“可是那……那不一定就是我的错,说不定是你太野了,才把裤子穿破。”
“唉,死鸭子嘴硬。”真是不服输的女人!大哥的头摇得更夸张了。
“谁死鸭子嘴硬?”她瞪眼。
这不就嘴硬了吗?
事实胜于雄辩。“不然咱们来试试好了。”
“什么?”松羽没反应过来。
“嘿嘿……”
哥哥贼兮兮的咧嘴奸笑,冷不防地突然从羊腹上跳开,松羽根本来不及阻止,用力倒抽一口气,眼睁睁看著公羊矫健翻起,并罔顾她存在似的,垂头就朝她迎面冲来──
“不要!”
她尖叫出声,极度惊恐之余,反射性地护住头部,在地上蜷成一团,管不得是否会被羊腿踢死,直接消极地让大肥羊从她身上蹬过去。
盯著她窝囊相的大哥,站在一边凉凉地道:“唉,就说嘛!”
士可杀不可辱!
松羽赌气的扁平双唇,狼狈地从地上挣起,剃刀火大的往地上一扔,拔脚就奔往那只不合作的蠢羊。
蠢羊警觉的移动了,而其他的羊儿也开始不安起来,激动的挤成一团并盲目地四处逃窜。
四个孩子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看她表演特技。
松羽抱著势在必得的决心,她四肢并用,一下子真教她逮住了那只蠢羊。她伸腿跨到羊儿的肚子上,把它的脖子压偏在地上,可是羊一用力挣扎,她便倒向另一边,跌了个狗吃屎。但她毫不服输,立刻追上前去,马上又与那只羊儿缠成一团。
“哈、哈……”
孩子们看得过瘾极了。
这会儿,她整个人完全按靠在羊身上,虽然模样满落魄的,头上有草、脸上有毛屑,但她确实成功利用自己的重量,制住了公羊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