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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睨了她一记,鄂图克的薄唇一勾,轻笑了声。 

  “就知你等不及。哪,人不就到了吗?” 

  他扬眸瞥了梁上的屋瓦一记,缓声道:“夜鸣兄,人既已到,别老待在屋瓦上,现在外边沙暴已起,小心会沾染一身尘。” 

  自幼的武术锻链,让他的耳力比一般人好上许多。 

  “鄂图兄,没想到这一年来,你的耳力又好上不少。”木窗应声被推开,由屋外窜进了条人影,弹指间,他已站在桌案前。 

  “别来无恙。”司徒夜鸣双手一拱。 

  “夜鸣兄也是。”鄂圈克由椅上站起,不改塞外人的豪气,单手搭上他的肩。 

  “夜鸣叔。”一旁的芜月缠了过来。“这回你可不能再骗我了,人家等了一年,就等着能跟你回关内去瞧瞧。” 

  夜鸣望着她,道:“我可没兴趣当你这小丫头的奶娘。”他伸来一手,揉乱了她一头长发。 

  芜月摇摇头,逃开他的摧残。“我才不是个小丫头!”她退开两步,昂首瞪着他。 

  “你不是吗?”夜鸣难得与人抬杠,半哼着声。 

  “阿爹,你瞧夜鸣叔,又欺负人家了。”自知辩不过人,芜月转向鄂图克求救。 

  鄂图克摇头一笑,“芜月,夜深了,你先回房去歇息吧,我与夜鸣还有些要事得谈。” 

  芜月虽有些不舍,但仍听话地退下。“夜鸣叔,这回你可不能趁我回房睡时又偷偷地跑掉。”合上门前,她还不忘频频交代。 

  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扉的那端,鄂图克率先拉回了眸光。 

  “那丫头喜欢你。”芜月天真活泼,好恶从不藏于色。 

  夜鸣微勾唇一笑。“对我而言,她太小。” 

  “可再等个几年,那丫头也就到了二八年华。”鄂图克抱着与他不同的看法。 

  夜鸣顿了下,才道:“鄂图,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我喊你一声岳父吗?” 

  扬起一眉来,鄂图克朗笑了数声。“可别将我给叫老了,你我年龄可不相上下呀!” 

  他心知夜鸣对于芜月也有好感,只碍于她的年纪尚轻。 

  “何况,当初收了这丫头当义女,也是你在一旁怂恿的。”在一趟中原之行中,他结识了夜鸣这个好友,而两人在一同回楼兰的途中,又在沙漠里救了芜月。 

  夜鸣噤了声,思绪彷佛也跟着拉回数年前。 

  “时间过得好快呀!”他有感而发地一叹。“对了,鄂图,你今年也二十有八了吧?” 

  “嗯。”鄂图克点了下头,眉结却因这话题而微微地拢紧。 

  “是今年选秀吗?”到楼兰的途中,他已见过几位赶着入城参加选秀的女子。 

  “你也知道,神婆年纪大了。”说到无奈处,鄂图克深深一叹。 

  “既然是这样,她为什么不早些年办选秀?” 

  鄂图克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她说时机未到。” 

  “什么时候才到?现在?她身体状况不乐观时?”夜鸣双手负背,来回踱了数步。 

  望着他,鄂图克又沉默了会,而后转了个话题。 

  “江南一直不见有消息。” 

  神婆传至这代已无承继之人,所以他们依她的灵力感应,到江南寻找一位巫姓女子。 

  “我这趟来就是要与你商讨这事。”夜鸣望了他一眼,终于停下脚步。“如果寻不到下一任神婆,抑或是已病入膏盲的神婆在这次秀女中随意指了个正妃给你,鄂图,你会接受吗?” 

  “夜鸣,你不懂神婆在我国家里的重要性。”他心中虽也有百般不愿,但这是祖宗之规定。 

  “重要到足以让你自毁半生幸福?”夜鸣微叹地摇头,心里有股感同身受的苦涩。 

  鄂图克沉默了会儿,然后深深一叹。 

  “你说得不无道理,但这传统不得不循,何况我父王和母后不也挺幸福的?” 

  “你这叫自我安慰。”夜鸣踱到他的身边,抬起一手来搭上他的肩。 

  “总之,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略扬起脸,鄂图克的眼里闪过一道光芒。“以当下的情况看来,也唯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觑了他一眼,夜鸣叹息地摇摇头。“如果楼兰少了位神婆,会如何?” 

  鄂图克步到窗边,伸手将窗推开一条缝隙,看着窗外的烟尘罩空, 

  “应当就如这会儿漫天的尘沙吧!” 

  楼兰本只是沙漠中的一座绿洲,祖宗深信,是神婆为这绿洲带来了福荫,让往来于丝路上的商人、使者,皆能在此落脚,而繁荣了这个国家。 

  来到他的身旁,夜鸣朝着窗外睨了眼。“听你这么说来,你对于神婆的灵力,也是深信不疑?” 

  江南江北、中原关外,他游历了不少地方,也见过不少假祭司、神棍。如果捺着性子细心观察,其实不难看出,这些人不过是要些特技来行骗他人。 

  拉上窗,鄂图克转回身来。“夜鸣,不可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来!” 

  “你见过她显神迹?”夜鸣挑起眉来,似乎没打算住嘴。 

  “或许说来你不信。”鄂图克睨了他一眼,走了两步停下。“小时候,我曾生过重病,御医本已束手无策,最后母后抱着我去佛塔里求神婆,神婆要她不用担心,两日后我的病自然能痊愈。” 

  “果真在两日之后痊愈了?”夜鸣踱到椅子边,迳自坐了下来。 

  “是。”鄂图克一笑,也跟着在一张卧榻上坐下。“信也罢、不信也罢,我知要说服你不易,但神婆预言的许多事,确实都已发生。” 

  “喔?”夜鸣哼笑了声,高高地挑起一眉来。 

  看着他不以为然的表情,鄂图克正色说道:“包括你我的相识。” 

  “啊?”夜鸣一愣,这事果真让他有些吃惊。 

  “夜鸣,你也知我的性子。”鄂图克一笑,“我是不会与你打诳语的。” 

  “这……”夜鸣脸色稍沉。 

  两人相识虽才几年,但彼此相知相敬,感情更胜至亲手足。 

  夜鸣明了,以鄂图克的性格,是不可能骗他的。 

  “鄂图,那么……”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让书房外突起的脚步声给打断。 

  “王,佛塔的女侍来传话。”门外传来他的贴身街侍达尔克的声音。 

  看了夜鸣一眼,鄂图克脸色一沉,对着门外喊。 

  “达尔克,让人进来吧!”这么晚了,佛塔还差了人来、莫非…… 

  “鄂图,我……”夜鸣想,自己是否该退下。 

  “不打紧。”随后,鄂图克就见到达尔克推开门,引着女诗入内。 

  “王。”女侍跪了下来,达尔克则退了出去。 

  “佛塔有事?”鄂图克问。 

  “是,神婆劳王到佛塔一趟。”女侍道。 

  “喔,需要传御医吗?”鄂图克不得不往坏处想。 

  “神婆说不需,只想见王,说是有要事。”女侍仍没抬头,须臾之后,彷佛又思及了要事,又道:“王,神婆还说想见一位叫夜鸣的公子。” 

  “见我?”夜鸣眯起了眼,着实吓了一跳· 

  望了他一眼,鄂图克也先是一愣,随后唇办缓划开一抹淡笑。“你先下去吧,告诉神婆,我和司徒公子一会儿会到。” 

  “是。”女侍应声,很快的退了出去。 

  直到她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夜鸣才由惊愕中稍稍回过神来。 

  “鄂图,你我的私交,你当真没对神婆提起过?” 

  “嗯,我说过,许多事皆瞒不过她的眼。”鄂图克点点头,他知道夜鸣的自信已开始动摇,当年的他,又何尝不是? 

  “夜鸣,我们走吧,神婆还等着我们呢!”

  第二章

  神婆住的佛塔,高约十米,是楼兰城中最高的建筑物。 

  塔内木梯依着塔壁盘旋而上,塔里的光线虽称不上昏暗,但也绝对不明亮,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沿着阶梯往上走,在女侍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来到塔顶。 

  塔顶隔了间小房,似是花厅和寝室间的区隔。 

  掌着烛灯的女侍来到纱门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里头已传来细弱的声音—— 

  “让王和司徒公子进来,你可以退下了。” 

  侍女毫无犹疑,推开了纱门。“王、公子,请。” 

  她将烛灯往角落一放,很快地退了出去。 

  “王,您请坐吧!” 

  “神婆,要不要我请御医来一趟?”鄂图克选择一张就近的木椅坐下。 

  “不了,王的好意老奴明了,但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定数。”这会儿神婆的声音变得细微,显出了她的虚弱。“何况,我的大限已至,恐怕时日不多了。” 

  鄂图克抿着唇,蹙紧眉。 

  “王,您不必为老奴的离去而伤心,这一切上天都早有安排。”这时,神婆终于由阴暗的角落走了出来,但她祥和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病容。 

  “王,她已来到楼兰了。” 

  “人已在楼兰?”鄂图克一怔。 

  神婆踱到夜鸣的身旁。“司徒公子,王能与你结为好友,实为楼兰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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