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不起。”她惭愧地咬唇,低头道歉。她都忘了,现在的她不再是岚旭少爷的仆人,自然不能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关心岚旭少爷。
“慕玄,其实……今晚除了谢谢你送我礼物外,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她垂下眼帘,小手绞著纯白的绢帕,神情变得愁云不展。
“请说,我洗耳恭听。”
“虽然我冀望有人娶我,但我一直觉得这件婚事决定得太匆促,你是否考虑暂缓下步调,至少……让我多了解你一点。”
“我不觉得匆促,打铁要趁热,不是吗?”
“但我可能一时之间无法收回对岚旭少爷的喜欢,履行自己说的话来爱你,难道这样你不在乎吗?”
慕玄的视线轻轻瞄过去。“不在乎,那不是我需要的。”
夏姬愕然抬头。
慕玄扬起一边嘴角,诡谲地说道:“你该不会不晓得送你扁方的真正用意吧?”
“真正用意?”她怔然,疑惑地重复。
慕玄将她盯得一瞬也不瞬,厚暖的大掌包握住她腿上的柔荑。
“扁方,是女人美丽的秘方,在情人的爱抚中,卸下扁方,乌亮发丝便如瀑布般泻下,平添男人对女人的绮想。”他幽幽笑看她。
她脸色霍然青白,明白他在指什么,顿时反感不已,反射性地想抽回。
“阿姬,我等著在洞房花烛夜,亲手为你卸下,这才是我最在乎的。”他不放,一迳牢牢地握住,暧昧地搓揉起。
“我们……不是在谈这件事!”她想逃走!
“对我来说,这才是我想跟你谈的。阿姬,我拆扁方十分拿手,总在女人意乱情迷时卸下它。”他缓缓地在她的掌心搓揉起来。
“你……”他是出色俊绝,能被这样的美男子宠爱,确实诱人,但此时他妖异的气质令她联想到──鬼!冥远得恍若看不见灵魂的鬼!
一想到自己必须被他拥抱,一种猜不透的抗拒感油然冲上脑门,她不要……不要他拆她的扁方!
岚旭少爷!她不要慕玄贝勒拆她的扁方,她不要!
她的心灵渐渐赤裸,渐渐撤防。
直到现在她才看清楚心田里缭绕的心绪究竟是什么。是的,她习惯怜疼她的人是岚旭少爷,她习惯依赖的人也是岚旭少爷,扁方她也只想由他来拆……
谁都不要!谁都不可以!
她的心猛然一紧。
刹那间的领悟令她瞠目结舌,她……是真的喜欢岚旭少爷,这份喜欢是不容忽视,远超乎在婚姻之上,那是一种心灵上的真心依赖!
“对……对不起。”
“对不起?”
“让我走。”
她自认聪明,自认潇洒,自认坚强,随便捉了男人充数根本是蠢事一件。
她太小看感情事,从相遇到来到京城,时间短暂,岚旭少爷却早在不知不觉间捕捉了她的注意力,网住她的心,谁能取代呢?
“走?这里是你的家,你想走去哪儿?”
她咬紧下唇,一股脑儿猛摇头。“慕玄,你放手!放手!不要抓我的手!”
回应她的,只是他俊美地扬起嘴角,温柔却好生可怕地说:“嫌恶我吗?现在才后悔,为时已晚了,娘子。”
夏姬呆愣,哑口无言,瞬间宛如堕落地狱。
这一夜她噩梦连连,梦境里全是慕玄追著要拆她的扁方,她抱头鼠窜,像只受困的野兽,急著找逃生之路,不断地环视搜寻,好不容易发现一扇门,奋力推门而出,却发现门外是一只更大更长的扁方……
啊呀!不要──
※ ※ ※
小红缓缓地、满足地伸展四肢,然后翻过身子,曲腿搁在岚旭的腰际,让裸露的肌肤融化在他醉人的气息里。
“你这人真坏,要奴家陪你明说就行了,干么吓人嘛!”她的右手攀在他的肩上,朱唇轻贴他耳畔呢哝,散发完事后的慵懒情调。
“起来穿衣服,我派人送你回醉花楼。”岚旭定定地说,反应冷淡。
“奴家第一次进贝勒府,让我多留一会儿。”至少天亮再离开。
“留一辈子如何?”
“什么?”他的答案教她大吃一惊。“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漾起魅力十足的笑脸,他笑了。“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不过,我真的好奇女人为什么宠宠憧憬婚姻?婚姻对女人真的那么重要吗?”
“或许是过去的礼教一直如此传沿,也或许是对婚姻存有某种程度的迷恋,不过,总而言之,就是希望与心爱的人朝朝暮暮,缠缠绵绵一生一世。古谚有云‘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便是这种殷殷期望的心境。”
她说出了所有女人最美的心愿。
“难道不能只做情人,非成亲才可吗?”
小红哼笑一声。“想让人在背后骂‘贱’吗?”
岚旭眉毛皱敛起来。“是我提出的要求,谁敢骂她?”
她?就猜他有心上人,才问一堆怪问题。
唉,真好,多幸运的姑娘啊,能让堂堂岚旭贝勒爷为她苦恼神伤。何时,这种幸运才能降临她身上呢?
“管你是贝勒爷还是皇帝老爷,不爱惜自己的女人就活该受人瞧不起,从街头叫人骂到街尾,因为下贱嘛,这你都不懂?”她斜瞥他一眼,亏他堪称风花雪月里的大情圣,不过尔尔。
这番话令岚旭语塞,沉默不语地凝视她良久,他才平平地道:“所以我必须委屈自己去迁就她,心不甘情不愿走进喜堂,为她牺牲奉献,奉献牺牲,从此以后动弹不得?”
“呵!说来说去就想逍遥快活,来去自在嘛!”她很快捉住他话里的意思,讪笑起来。“当然啰,我们不能一概指责男人混球,女人多少得负些责任,因为女人够蠢才让男人有机可趁,发一场春秋大梦。”
岚旭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的话一针见血,扎到他的心坎里去。
是的,这些全被她说中了。一开始他便是抱持这般心态看待夏姬,他将她定位为可玩弄却不需负责的女人,一如过去他曾经拥有过的红粉知己,故而当她提出成婚的念头时,他厌烦到当场掉头离去,他……是这样的虚情假意,未曾真心待她。
但……既然不是真心的,为何她的背离令他耿耿于怀,闷闷不乐?眼睛一合上,就是她娇倩的身影,围绕在他身旁。
不是真心的,他便不会……想念她,不是吗?
“贝勒爷,梦有醒的时候,无意娶人家就由著她。千万别绑著人家妨碍人家找幸福。做人啊,还是积点阴德得好。”
她的话令他生气,一点都不重听,还刺耳得要命。
“她梦是醒了,醒到准备去嫁给别人。”一想到这里,他就满腔怒火。由著她去?他想由著她去才怪!
“那好啊!”她答得理所当然,挪身坐起整理衣物,天快亮了。“至于你,规守著你高傲的尊严,等一位令你兴高采烈穿喜袍的女子。不过眼前,就得望眼欲穿看著心爱的人琵琶别抱。”
琵琶别抱!她简直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岚旭震怒,憎恨这字眼之际,恶狠狠凝著她问:“你凭什么说我爱她?”
“不爱她,你干么一副放不下的样子?”
她的话著实令人怔愕,岚旭呆在那里看她穿鞋、结发。
小红亲他俊脸一下,好心地说:“奉劝你一句,要嘛,就诚心祝福人家;要嘛,就抢回来,大方娶人家进门,别在那里玩半调子游戏,害她沦落成我这种下场,届时就可悲了。”
她开导他一句,从他落在地上的钱袋里掏了几两银子,乐得见钱眼开。
“再见啰,贝勒爷,有空再来捧场。”扔下这句话,她起身离去,抓了守门的小春子,不客气叫他驾车送她回醉花楼。
“抢回来?你以为我不会吗?”
岚旭如梦初醒,一席耐人寻味的话犹然萦回在耳。
第八章
风和日丽的大清早,一大票人马阵仗,突然自淳亲王府急奔而出,在街坊小巷中,见人就拦,见人就查,来势汹汹的姿态,吓得百姓四处逃窜,以为禁旅八骑兵缉拿钦犯来。
后来才弄清楚,不是缉拿钦犯,而是大贝勒跑了准媳妇。
尽管如此,活络的市集胡同仍陷入一片混乱。活人一致往楼里钻,免得被马蹄子踩成人肉干;动不了的菜鸭、布料、包子、馒头则是满天飞,偶然间滚过几个空竹篓,转倒在路中央。
“喂,见过这名姑娘没?”斗大的人头画像在众人面前敞开。
“没、没有!”
“你呢?知情不报,小心砍你的脑袋!”
“没有!没有!”
“你们那里有没有发现?”
“没发现夏姑娘的踪影!上楼找找吧!”
“你们几个去前面的胡同找,其他的人跟我来!”
“喳!”
几个淳亲王府家丁上楼又是一阵滴水不漏的缉查。
凡女性不论高矮胖瘦,一定先拎过来仔细比照画像一番。娇小玲珑的小姑娘家,对上粗手粗脚的彪形大汉,不是吊嗓子尖叫,就是“非礼”、“下流”喊成一团,间或掺杂几个响当当的巴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