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额娘最骄傲的,莫过于生给你们兄弟俩各自一张足以迷倒众生的俊俏脸蛋,你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一个大瘀青的拳印印在凸出的颧骨上,平时看来恍若神工鬼斧的俊魅眼眸,此时也分别挂上两处瘀伤,重重印在他的眼角上;而他那直挺带有贵气的鼻梁,抱歉,差点被接断。
简福晋头儿微侧,定睛再一看。
“天啊!领口外露出的一截细致颈子,还印着清晰的十指抓痕。”
她看得心脏都快无力,捧着心,都揪疼了。
书烈咕哝地说:“一言蔽之,你儿子就是手无缚鸡之力!”
“人家锦晴格格是动静有法的大闺女,看见了你这恐怖样子,不吓得花容失色才怪!你啊,你啊,都二十好几了,也不正视自己的终身大事,到最后还得劳动李大夫人跟我这做娘的,到处游说替你找对象,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要是搞砸了,你自己看着办!”
亲王爷吹胡子瞪眼地猛斥,觉得口角有点干了,抄起茶大口饮下。
“几个伤口是小事,要是让她知道昨晚我有多窝囊,她才真要退避三舍……”书烈懊恼的呢喃,一想到他堂堂七尺之躯教名女子骑在身上猛打,他便不禁要连叹数十口大气。
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可耻,让只母老虎骑在身上左勾拳、右勾拳地揍,那才叫丢人现眼!
“唉……”他不禁摇头感叹。
李大夫人此时插嘴说:“现在不是骂他的时候,而是该想想等会儿面对锦晴祖孙时,怎么把话弯得好听些。虽说宁夫妇远在顺德,把女儿的终身大事托给祖父母,但那不意味他们对于锦晴格格的婚事就不重视!”
“我们书烈一表人才、学富五车,他可是皇上钦点为阿哥、公主们教授宗学的大师傅,与格格门当户对。”
简福晋引以为傲着呢!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这张脸真的说不过去!”
“这倒也是……”
简福晋乖乖的闭上嘴巴。
亲王爷提议。“你们看这样说好不好?就说他昨晚遇到劫匪,寡不敌众,所以吃亏了,才伤成这样。”
李大夫人马上推翻。“不好!不好!这不挑明了说他没用吗?”
“那该说什么好呢?”
一时之间,简福晋也想不出啥好点子。
李大夫人犹豫的敲敲脑袋,若有所思地呢喃。“说他跟学生起冲突似乎也说不过,那些阿哥、格格全是十来岁的青嫩芽,要挥出这样狠的拳头根本不可能!啧,讲他驭马不慎摔的,又等于扯他后腿,那……那……那……”
“怎么样?想到了吗?”
李大夫人眼睛一亮。“不如说他英雄救美吧!”
“什么?!”
书烈一听,怔得眼大口大,整个人呆了。这未免跟事实太大相径庭——差太多了吧?!
“够体面,这好!”
“是啊,我也觉得这说法不错,李大夫人,真有你的。”
“哪里,哪里,献丑了。”
李大夫人羞答答地应着,而袭简亲王夫妇则点头如捣蒜,又有谁注意到书烈的下巴拉得老长,眉一垮,都快合不起来了……
# # #
锦晴穿戴着镶金雪镯的两只柔莠被紧紧包在祖奶奶、祖爷爷枯皱的掌心中,任由他们使力拖着,才被动地拉开步伐,顺着宛转曲折的铺石小径慢慢前进。
她那白皙的脸蛋上,映着的是一张不施脂粉、微微锁眉的玉肤花容。
纵使如此,她的神态依旧足以令人眼睛一亮,因为她的模样如此抢眼,轻盈的体态呼应着玲珑有致的身段,再加上踩着一双绣花花盆底,使她显得尊贵万分。
哪怕与男人并肩而立,她的卓绝气势也绝不逊色!
至于那双清澈黑瞳子,挂在柳叶眉下,配上浓密微翘的睫毛,使她顾盼之间,时而闪烁出傲睨一切的冷峻光芒。
“难以亲近的冰山美人”,或许就是外人对她的第一印象。
锦晴·乌拉纳喇氏恨透了这种无计可施的感觉,她很清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也了解女孩子终究逃不了嫁人的命运,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才刚满二十,就必须出阁。
锦晴感到困扰,而且不快乐。
祖奶奶干皱的唇瓣向两侧拉了开来。“锦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奶奶可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替你找到这么棒的对象,你要珍惜!”
“是啊,别不知好歹了!”祖爷爷也说。
“虽说你在府的地位甚低,但冲着你阿玛是朝廷命官,再怎样,也会替你找户好人家。他呢,是宫里的那些阿哥公主的师傅,这样的公子配你绰绰有余了!”老奶奶说道。
老太爷点点头。“是啊,要知足。”
“我明白。”锦晴乖乖应允。
“明白就行了!快走,人家等了咱们好些时候,再迟就失礼了!”
“是啊。”
老夫妇一搭一唱,牵着孙女儿的手一路就往临春亭走去。
亲王爷大老远的就看见祖孙三人,拉着妻子、儿子倏然站起。
“老太爷、老太夫人,劳驾了!”他恭谨地道,拱手作揖。
“哪儿的话,大伙儿快坐!大伙儿快坐!”
“请。”
“请,请!”
老太爷立刻褪去前一刻说教的表情,笑呵呵地回礼,并示意锦晴坐下。
锦晴并不顽抗,乖乖坐下,只是一径儿低着视线,眼睫抬也不抬一下,使得书烈无法将她仔仔细细端倪个够,但觉她的态度好冷!
“王爷,福晋,这就是我件家的孙女儿,请多多指教。”
说是“指教”,其实真正寓意的是——合意?不合意?
袭简亲王夫妻当然满意了,瞧她胸挺、腰细、臀部翘,活脱脱就是个宜子妇女,将来子孙满堂,不成问题!
“书烈,你觉得怎么样?”
“你呢,锦晴?”
两个年轻人被这么一问,缓缓抬起头将眼光正对彼此,届时只瞧见男的俊、女的俏;男的眼神炯炯、女的眼如新月;男的流露出客气的笑痕,女的脸蛋也泛起一抹薄薄的笑纹。
再凝神一看……
锦晴张着口,赫地从椅子站起,脸色转白。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人无可控制地大叫出来。
# # #
书烈一张嘴张得比什么都大,惊愕地望着眼前这个就算化成灰他也绝对认得的凶残女子。
“你就是那个……”
锦晴锐利的目光一扫,下一个动作,拿起桌上的凤凰糕就往他嘴里塞。
“这里空气闷,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说罢迅捷而强势地拖他往外去,徒留一屋子长辈一脸错愕地你望我我望你,讲不出半句话,理不出半点头绪。
在锦晴的强拉下,书烈被推进一座假山后,好不容易稳住脚步,拿出嘴里的凤凰糕,她冷傲孤寒的五官突然冷不防挨近,两人近到鼻子几乎碰鼻子的距离,使他感觉到她鼻息就喷在他的唇瓣,而那气息……温温热热的……
他顿时往后缩,大气不敢喘一声地盯着她鼻子看。
锦晴瞪视着他,作势欲再跨近一步。
“你不能再近了,再近,我们的嘴唇就要碰在一起了……”
他害怕万分地出声制止。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面对眼前这张红润的朱唇完全不合礼节,他当然不能亲!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有胆,敢出现在我面前?”她眯眼细道,冷光在瞳中一闪。
“我如果知道对象是你,打死我也不来……”
他就像惊弓之鸟。
“偏偏你现在就在本小姐的面前。”她冷冷地答。
“你……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
书烈端视着锦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就压在他的胸口上,尤其是她以咫尺的距离在他的唇前扇动两片薄薄的唇,他浑身的力气全没了,还说什么说呀?
“我说,糕饼还你,多谢小姐招待,时候不早,他日再登门造访,告辞!”僻哩啪啦讲完话,他手中的凤凰糕住她手里一塞,掉头就想跑。
锦晴怒眉一横,扔掉糕饼,冽然抬眼,快手一提,书烈叫了一声,淌着冷汗的脸下一秒便重新对上她冷冰冰的脸庞。
两人又靠得好近,不过这回他的脖子上多了柄冰凉的匕首……
书烈微微地喘息,姑且换一套说词,好生好气道:“如果,在下此去,从今尔后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路上遇见,谁也不认识谁,这总行了吧?”
锦晴瞪着他。“不成!”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发誓一定信守承诺。”
“关我何事!”
关她何事?“不然你想怎么样,由你说好了……”
他咽着口水,命在刀口上,不得不低头。
锦晴目不转睛瞪着他,迅速衡量了一下眼前的局势,遂开口道:“不许你悔婚!”
“什么?啊!”
书烈难以置信地大叫,在那一刹那间,她手中的短刀利落、毫不迟疑地贴近他脖子的肌肤一公厘,微微划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痕,刺痛感瞬间使他说不出半个字,一颗心脏差点没当场停止。
锦晴一双圆而亮的眼珠直直对上他的眼睛,端详着,唇角首度漾起淡淡的笑意,却是冷的。
她说:“我这趟来京城,就是为了出阁,我们的婚事是双方长辈所订,事情已经上轨,亲就非成不可!”
她的声音悦耳得像微风一样。
“没必要……这么坚持吧?”
“我就是坚持!答不答应?”她突然拉拔声音严肃地问,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刀迅雷不及掩耳从她的右手换入左手,抵制他的位置依旧分厘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