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剑——”
她冒出的梦话让他愣了愣,左右张望。“看剑?看什么剑?!”
“这把剑——”
咦?“呀——”
书烈惊愕大叫,只见她从背后挥出那把削铁如泥的长剑,当下身躯反射性地挪后三寸,而就在此时,锵的一声,长剑利落插进两人之间的木板,若他迟个一秒,他的命根子铁定被切成两段。
冷汗滑下了他的脸庞,他优在那里观望她的睡容,突然间不敢逾矩了!
# # #
“一个女孩家,跟人家要什么剑?脾气已经够吓人,再多了把剑撑势,简直就像在说:‘生人勿近,离她远一点,越远越好!’”
三更半夜的,书烈坐在井边的矮凳上洗东西。
一片流云飘走,明月重新露出光影,他伺机举起那把剑欣赏、打量,见上头有脏泥巴之类的东西,便又重新捞起湿布低头猛擦猛洗。
“但是,我是她的丈夫,拿这句话对我,岂不很令人沮丧吗?”他喃喃自语地又说,洗完剑他又洗绣花鞋。
搓了半天,揉了半天,才勉为其难将上头的污垢洗掉一大半,但想起女孩子都爱干干净净的东西,于是一秒钟也不浪费,马上又开始洗涤。
最后,在费尽一番心力,终于让他洗出一双干干净净的鞋。
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他满意的笑着说:“这样一来,她明天就有干净的鞋穿了。”
偶尔抬头,发现月光很美,他索性沐浴在月色下赏月,殊不知自己面露微笑的样子,全映入了锦晴的眼帘,她就赤足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屋梁下。
第六章
梅姑娘筷子一伸进碟子里,立刻挟起一大坨青菜。“书烈公子,你吃,别跟我客气!这些全是我今天一大早去山里摘的野菜,味道十分鲜美!”
“谢谢,谢谢,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别忙,你也吃吧!”
那一坨青菜在书烈的碗堆成一座小山,一时之间,他真不知从何下手。
“我的胃口不大,都是吃一点点!”她娇笑连连。“就像现在,半碗粥几口小菜就足够了!来,吃块腌肉,好下饭!”
说罢又挟了一块腌猪肉放进他碗里。
书烈是老实人,梅姑娘的盛情,他也没多想便照单全收。
“怎么样?好不好吃?!”
“好。”
“是吗?那就多吃一点吧!来,我替你挟!”
“啊!还有这个,这个味道也好!”
梅姑娘又是这几句话反复的说着,筷子来来往往之间,不时对书烈娇笑连连,或是眼尾上扬地对他绽露妩媚笑靥,两人的气氛可融洽了!
锦晴钜细靡遗的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眼眸不时闪过火光,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粥。
她扫了桌上的菜肴一眼,心想,要比温柔贤淑,她也会!遂闷声不响挟了一条腌辣椒放进书烈的碗里。
但她哪里晓得书烈实际上早已经被梅姑娘或上或下、或左或右的挟菜动作,搞得头昏眼花、目不暇给,在她将腌辣椒放入碗里的那一刹那,他根本没注意到那是她挟的,甚至将它拨到一角。
锦晴立刻怒然,瞪着他问:“你不吃?”
书烈的目光与她一触,知道她在问那条被他拨开的腌辣椒,欲言又止了一下,才偷偷贴在她耳边小小声地说:“我以为我已经掩饰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其实我不敢吃辣,这条辣椒……我敬谢不敏!”
他再将它拨远一些。
锦晴的脸色倏然刷白,用力放下碗筷。
“锦晴?”
“哼!”
她恶狠狠瞪他一眼,起身掉头就走。
书烈的眼睛睁得好大,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毛她了?
“你要去哪里?锦晴!”
他直觉的就端起她未用完的粥,胡乱挟了一些菜追出去。
锦晴疾走了一阵子,才在屋外的小矮墙前停下来,幸悻然地坐上去。
书烈不久后赶到。
她故作冷淡地道:“你干么追出来?里头不是很好吗?”
“我看你没吃多少东西,所以替你端出来。”
“你不是光应付梅姑娘就已经自顾不暇了吗?还有时间看我?”
“我……”
书烈不懂她究竟在气什么,张开嘴复又合上,就怕自己再讲错话。
锦晴掠过碗里的饭菜,虽然依然铁青着一张脸,口头上却问:“你挟的?”
“是。”
锦晴用一双幽冷的眸子瞅了他一晌,终于接过碗筷慢慢吃起来。
书烈如释重负,不自觉微笑起来,疼惜地看着她的吃相,巴不得她多吃一点。
锦晴略微抬起头,注意到他在看她,挟了一块腌肉送到他的面前问:“吃不吃?”
书烈先是一愣,接着张口咬下,唇角泛起一抹藏着无限温柔的笑意。
锦晴登时扭开头,偷偷地抿笑起来。
书烈叹口气,突然有感而发地说:“你就像恳逻,不挑食什么都吃,看你吃东西就如同又看见了她笑逐颜开地品尝食物……别有一番韵味。”
最后一句话其实是针对她,但她可不晓得,啪地一声扔下碗,倏地怒火更炽地回头瞪他——
# # #
早饭过后,书烈和锦晴便搭上梅家兄妹的马车与他们一起下山。
马蹄下扬起的尘土在空中飞扬,走出了蜿蜒小径的山路,云木如海的林区就显得不抢眼。
马车继续往前走,驶过潮湿的沼泽地带,横过平缓的山谷,然后驱车进入一片大原野,蹄声清晰地响遍方圆之内。
锦晴倚靠在马车里的软垫上,沉默地盯着窗外的景物看。
书烈猜她八成还在气头上,偏偏,他到现在还厘不清她生气的理由,也就是说,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脸上窜过一丝落寞,他随口提道:“锦晴,以一个女人来说,你的身手算是相当不错,但我有一个疑问,”他忍不住投来一抹认真的神色。“你连睡觉都把武器放在身边吗?”
马车给碎石路震得颠颠晃晃。
锦晴缓缓转过头来,虽仍带着一惯冷冷的骄傲,嘴角却有一丝笑。
耶?她气消了吗?
纵然有疑问,书烈还是差点承受不住!他以前从没见她这样和颜悦色的冲着他笑,现在这么魅惑一笑,心全飞了,表情凝结,心窝怦怦然。
“太刺激了,一大早就送秋波,路程才走了一半,再继续下去,不是要我欲火焚身吗?”他赶紧心慌的移开脸,压着胸口猛吞口水地咕哝。
“你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锦晴沉静地问,淡抿着的笑,依旧镶在唇角。
“呃……没什么,我在说你的剑很利,从早到晚带着它……不安全,尤其是晚上睡觉时……”
太危险,他半盯着她的笑容看,意识已开始涣散不集中。怎么地,原来盯着她水灵灵的眼眸,远比看她安详睡在他身旁,来得更具影响力?!
“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书烈与她四目交会,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还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笔直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音调柔和神色却难缠,仿佛在说她对他昨晚的行径早已了若指掌。
书烈瞠目结舌,呼吸梗塞,他本已燥热的双颊变得更红。
看着他发窘的样子,锦晴不等他回答,便雍雍容容的转回头盯着窗外,嘴角微微上扬,她知道自己深邃的表情把他弄迷糊了,但她却很清楚他玩了什么把戏。
昨晚睡到一半时,他抚摸她面容的手,便将她从梦中唤醒,轻薄的衣料阻碍不了他翻身下压的重量,他想吻她,而她知道。
她本来无意阻止他,但赫然瞥见他有色无胆的畏怯模样,忍不住捉弄他,索性顺着梦中情境,抽刀一砍,差点没要了他一辈子的幸福!
天可怜见,他当场的表情有多逗!
那是给他个教训,教教他什么叫“敢爱敢恨”?
“恳逻是谁?”
恳逻?!咦,话题突然转了个奇怪的方向?!
书烈愣了好久,才回神说:“她是一位蒙古格格。”
“和你是什么关系?”
“勉强可以算是位老朋友,严格计较,就什么关系都不是了。”
“你喜欢她?”她劈头就问。
“以前!”他倏地澄清。“现在钟爱的是别人!”
她眯眼。“哦?谁?”
“……”他开始腼腆地低头游移视线,吞吞吐吐了半天,才一股脑儿地讲出来。“你。”
“喔!”
锦晴嫣然一笑,接下来又沉默的靠回椅垫。
书烈盯着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敢肯定地告诉自己,她的的确确笑了,但梅姑娘一掀开幕幔弯身进来,她的脸马上又垮下来。
“她到底怎么了?实在搞不懂。”书烈咕哝地说,注意到一声雷响在天际响起。
梅姑娘一屁股往他的身侧坐去,笑盈盈地说:“外头下雨了,大哥让我进来避雨。”
“你的脸上全是雨水,快点擦干,小心着凉。”书烈好心的提醒她。
“是吗?”梅姑娘用上衣的袖子擦前额。“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这里还有。”
书烈也没多想,直觉的翻起自己的袖子替她擦拭耳鬓处的雨水。而这举动全看进锦晴的眼底,她不甘心,抽出一条帕子递到梅姑娘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