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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有股冲动使她迫切地渴望与他翻云覆雨到天明,但是她还是被迫停止一切的行动,因为他——

  睡得不省人事!

  她放弃,枕回他的臂弯,静静聆听他稳定的呼吸。

  许久之后,她细细地道:“书烈,跟你说个故事……

  从前……从前……有位官宦之女,貌美如花,风姿妍丽。年轻时,很多名门大族上门求婚,她都不同意,在一次机会里,她偶然见到王姓商人到城里经商,当场一见钟情,惟他不嫁。

  女子的家世代代为官,家人对于这门亲事当然也就极为反对,女子索性背着父母私下和商人来往,常趁家人睡着之后,投奔他的住处。

  她相信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家长到头来也不得不依了她的心愿。两人就这样来往了近两个月,但到最后,还是被女子的父亲发现。人算不如天算,她如何也料想不到自己的父亲心肠狠,一怒之下,绝然将她赶出家门,断绝父女关系。

  无计可施下,她只有去投靠那名商人,却没想到那名商人在老家早已妻儿成群,与她来往,不过是偷香窃玉,追求风流韵事罢了。女子得知真相后,痛不欲生,连夜投河自尽。可惜的是,她命不该绝,及时被人救起来。

  父亲见女儿如此痛苦,也不忍再苛责她,便将她嫁给了一名大官的儿子,出嫁的时候,女子的腹中已怀有那名商人的野种。

  七个月之后,产下一名女婴。

  女婴无疑是她心头上的一根刺,她憎恨她一如她憎恨那名商人一样,所以她的童年过得很凄惨,几乎是她泄恨的工具,能活下来实在是奇迹。

  春去冬来,年复一年,女婴长大了,讽刺的是,她和她母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像得不得了!

  不仅如此,十岁那一年,她突然顿悟自己同时遗传了母亲的心机深厚,她可以阴险,也可以残酷,从那时候起,她便不在夜里哭得泣不成声。

  我并非你口中恃宠而骄的千金大小姐,相反的……我是一个不被疼惜的孽种,那个女婴就是我……”

  她的身形贴俯下来,将自己更紧密的熨向他,缓缓地闭上眼。

  今晚的气温真的太冷了,令她直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而那藏在记忆深处的梦境亦已悄悄来袭……

  雨雾溟蒙,淅淅沥沥打在庭院中,严久、好长的一年。

  突然,震天骇地穿透耳膜的是一记鞭挞声,引爆出无处逃匿的哀嚎惨叫。

  “啊!好痛!好痛!额娘,我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锦晴全身蜷曲拼命往床角缩去,推阻着、哀求着,就是要躲过抽打个不停的家法。

  “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

  “你这不受教的丫头,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除了浪费粮食,还有什么用处?!”

  “啊!啊!”

  “你叫呀!你叫得越大声,我抽得越大力!”

  家法汹涌而来,疯狂的鞭笞着她,她的母亲凶煞冷酷瞪着她,像憎恶仇人一样凌虐她、攻击她。

  今天打她的理由是什么?对了,是她在端菜时,不小心把菜肴的汤汁洒在母亲的身上,她身上穿着丫环们新缝好的、衣裳,她很生气,看她的那种眼神仿佛恨不得、立刻将她大卸八块。

  “不要打了,额娘!我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家法不停地挥下来。“你这杂种!不准你再叫我娘,我不是你娘!看到你,我就一肚子气!”

  “啊!”

  她打中她的脸颊,几乎快抽掉她一层皮。

  “你为什么要出生呢?为什么不干脆死掉算了?我甚至去配了帖药要把你流掉,你竟然还活下来!好,你行,在肚子里没把你弄死,现在可有你受的了!”

  混着血迹,锦晴连续被抽了一了三十鞭,打到她再也发不出任何恳求声,低头倒下,喃喃低语,祈求一切快点结束。

  她的母亲显然也打累了,气喘吁吁地喊道:“来人!把她给我扔到后山的柴屋去,让她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

  下人们鸦雀无声地上前拉锦晴。

  锦晴脸色刷白,恐惧地、而喊:“不要!不要把我丢到后山的柴房!那里有好多蜘蛛,它们会出来咬我的!额娘!额娘!”

  “哼!”

  母亲甩都不甩,掉头就走了。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柴屋外头上锁的声音,在深夜里听来格外的歹毒无情。

  柴屋里像个冰库,锦睛呼出来的气化为一阵一阵的白烟,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她不断地喘气,却怎么也驱不散觉得整座柴屋的墙壁都在向她迫近的压迫感。

  她审慎地留意四周的动静,眼中溢满泪水。

  突然、之间,她眼角有个影子问过,她、工刻惊颤地奔向门口,猛乱拍打门扉求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它们出来了!救命啊!额娘!不要把我关在这里!我怕——我怕——”

  “额娘——额娘——”

  府里的人都听见她摧心撕肺的叫喊,震破了寒久、夜里的冷清,也知道她决堤的泪水此刻早已糊乱了她的脸庞。

  他们同情她的处境,却没有人向她伸出援手,因为他们是府里的长工,而她的母亲太权威、大心狠手辣,没有人敢去反驳她的不是。

  “救我——救我——救我……”

  她只能自求多福,任由一声又一声的狂啸啜泣穿透黑夜,直到她的嗓子不堪折磨,变得沙哑无声,整个人憔悴得不成人形。

  这种日子何时才能结束?

  何时她才可以不必在夜里哭泣?

  “火!”

  “不得了了,柴房着火了!柴房着大了!”

  府里守夜的人骇然大吼,一大群仆役手忙脚乱的泼水救火,但仍不够快,短短的时间内,整座柴、房便陷入火海中。

  厚重的浓烟直窜天际,卷来了灼烫的热气,一把火彻底烧掉了小女孩的梦魇、烧掉了屋梁、烧掉了对她纠缠不休的坏虫。

  破晓时分,燃烧的焦味已被隔离在紫檀嵌玉的门扇外。

  她静静的坐在床沿边,两眼呆滞地盯着擦得光亮的墨绿色地板,手里紧紧握着一样东西,那是从她被下人自火场救出来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松手过的。

  不久之后,她的母亲过来了。

  “锦晴,你……”

  她母亲的声音顿时消逝,占据她眼眸的,是锦睛咄咄逼人、瞬间有如利刃穿心的怀恨眼神。

  “我知道你又要打我,可是我不怕你,我已经不怕你了——”

  锦晴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无比,大叫的同时,把手中掐得肚破肠流的巨大毛蜘蛛扔向她。

  母亲血色尽失。“啊——”

  很久以前,填满她心头的全是这些凄凉的记忆,反复提醒她曾经受过什么样的虐待行为……

  此刻,安睡在书烈怀里,锦晴沉入梦境,梦里还是千篇一律的痛苦,她又再一度看见了自己和母亲抗衡时的悲凉情境,然而此时,一个皮相俊俏的读书人竟然出现其中,大呼小叫地推开那扇嵌玉门扉……

  “锦睛,锦晴,不好了,我裤裆里又有东西!”

  毫无征兆的,她蜕去了十二、三岁的稚气身躯,小而无力的手变成纤长的指头,长高了、模样变了,她的身段一瞬间变得窈窕而高瘦,足以用水平线的角度,扔给他一记凌厉的眼色。

  “上次是蛇,这次又是什么?”

  此刻在她的眼中,她只看见他一人,适才那番熟识的人物景致瞬间变换成她与他的世界。

  “我不敢看!你快帮我想……想……”

  她以恶狠狠的眼光瞪他。“你干么?”

  “它……它在……动……”他的声音由大而小。

  “麻烦!”

  “等等!你要做什么?又要把手伸进我的裤子替我捉?”

  锦晴好整以暇地说:“一次我的手就要烂掉了,你说我会再帮你第二次吗?”她反问,徐徐从背后拔出她惯用的长剑。“我习惯以强硬手段解决问题,就这么呗!”

  看剑——

  书烈不知道自己醒来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她多久,他仅仅是趁着她熟睡之际,细细梭巡她的容颜,以火热的视线爱抚她椭圆形的脸蛋,注意到她雪白的肌肤被窗口洒入的月光照射得宛若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她睡着了,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韵味,让他联想起私自下凡的仙女。只消看着她,他的世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所有的尊严与骄傲都化为烟尘,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的左臂被她的脑袋占据,于是他用另外一只手抚弄着她鬓角的发丝,寻觅她柔软耳垂。

  他注视她的眼眸里盈满了爱意,他从没对人说起当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他便被她倔强的绝艳气质震撼得说不出话,与她不服输的吵吵闹闹,老实说,只是表象,乐在其中才是他心里另一种层面的享受。

  而今天,他竟梦见她倾身吻他,那吻或许短暂,却比烈酒更深烈……

  他轻抬她的下颚,察觉她的唇瓣吐出一串不安稳的梦呓,但他的唇仍作势要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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