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受伤?”年永春步伐轻迅,瞬间已来到她面前。
“师傅,咱儿没事,咱儿好得很,咱儿保护大家。”窦金宝任他握住小手,感觉他的十指精准且快速地按压著她双臂的筋骨关节,手法老练得不可思议。
咦?师傅也懂筋脉穴位吗?
唔……好舒服,师傅的手指好温暖喔,掐得她手心发热,好像有股暖潮顺著手臂的经脉汇入丹田般,注进满满的力气。
可尽管心中冒出了好多疑惑,她仍只是呵呵地憨笑两声,眼眸抬起正想询问,却见那层蒙眬沉淀了,男子的脸容清清明明地悬在上头。
呵呵,她终于弄清楚师傅的长相了。
原来,他的脸洗得好干净,而且好年轻妤年轻,眼睛这么好看,眉毛这么好看,耳朵这么好看,鼻子这么好看,嘴巴也这么、这么好看──
“哇──师傅──”她忍不住大大地叹气,“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呀?!”
闻言,双目倏地对上仰望著自己的苹果脸,年永春微微一怔,不禁失笑了。
这孩子,他正为她的双臂忧心,她却浑然不以为意?
确定她一切安好无伤,他放开那双小手,一掌轻抚著她的发顶,好看的两片薄唇勾勃出一个好看的角度──
“金宝很勇敢,救了好多学堂里的孩子。”
窦金宝咧嘴笑开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受到称赞,而是真喜欢师傅那张脸。
她长这么大,嗯……虽然来到这世间才十个年头,可还没见过谁长得比他还好看、还英俊哩。
“师傅,你今年几岁,满十八了吗?”
年永春再次怔然,跟著摇了摇头,暖暖笑开。
这孩子不好教呵,但他心里却隐隐期待著,未来的永春学堂定是热闹滚滚,处处新奇。
呵,未尝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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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在隔了几条巷弄和一条九江大街的这一边,四海镳局大厅里高挂的匾额因地牛翻身给震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
千钧一发之际,窦大海以一个漂亮的飞身扑向摆在柱旁装饰的巨大花瓶,正庆幸花瓶没被砸坏,外头练武场上却传来轰然巨响,接苦听见一各镳师大声嚷嚷──
“哇!窦爷,墙倒啦!”
啥儿?!
金宝儿又不在家,墙怎么会倒呢?!
顾不得地还在摇,他冲将出来──
只见那练武场外围的石墙已被天外飞来的一物击溃,全然坍塌,灰飞烟灭。
“他妈的!这半截石梁谁家的呀?!”
第二章 斗春十分
两年后 好春
“师傅,你瞧你瞧。”
人未到、声先至,女娃儿的声音永远中气十足、精神百倍。
年永春微乎其微地牵唇,在某个孩童交来的书道作业上,以朱砂笔圈出几个佳处。
放下红笔后,他从容抬头,恰见那小姑娘奔过宽广的前院,像猴儿似地跳进学堂里,把闪闪发亮的一物递到他眼下。
“师傅,你瞧!”
她从来不用“您”这个尊称,因为师傅实在太年轻了,害她叫不出口。
“很漂亮对不对?呵呵呵……这是阿爹请东街的张老铁替我打造的耶,质地坚硬,挥动起来会有很美的金光喔,好像某个伟人要出世。呵呵,师傅要不要握握看?”她得意地献宝,硬将东西塞进他手里。
年永春被动地轻轻握住,这是一对八角铜锤,灿光流转,通体浑亮,八个角抓得极为精准,加上握柄约莫有二十二寸长。
对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小姑娘而言,这对兵器未免过重、过长了些,但,金宝儿自然不在此限。
“是很漂亮。”略略沉吟,他将兵器物归原主,一些话没打算问,知道她待会儿自然要主动对他说明。
她那憨直性子,很难憋住话的。
今儿个正值春分,只上了半天课,学堂里就他们两个。
笑嘻嘻地接过铜锤,窦金宝跳开一大步,虎虎生风地挥动招式,边道著──
“师傅,我告诉你喔,这是金宝儿的贴身兵器啰!呵呵……咱儿家大姊使长剑,二姊练的是鸳鸯刀,三姊的九节鞭又毒又辣,阿紫有一柄薄刃刚刀,阿男特别喜欢长长的东西,她的长枪和棍法练得好有火喉,咱儿也想练一件合适的兵器,师傅,金宝儿和八角铜锤是不是好登对?!”一招当头裹脑,双锤收势,她又像猴儿般跳到他身边。
年永春温和笑著,淡淡颔首。
她冲著他咧嘴,露出一口亮晶晶的白牙。
“师傅师傅,我告诉你喔──”她总有许多事要告诉他,“咱儿本来想选狼牙棒,可是狼牙棒尖尖的地方太多啦,得时时提在手中,不能扎在腰间,太不方便了。后来又想选流星锤,可是那颗锤子像流星一样飞来飞去,好难控制,八成只有三姊能练。呵呵呵,还是把铜锤插在握柄上干脆,像筷子上插著肉丸子,美观又实用哩。”
年永春好看的唇角扬得更高了,遇上这个孩子,很难不被她逗笑。
取来纸镇将一叠尚未批改的作业压住,他立起身躯,温言道:“去洗把脸吧。”
“是!”窦金宝头使劲儿一点。
洗完脸,自然有点心等著她,呵!
这习惯也不知是从哪个时候养成的──
上课,她自然往学堂里跑;不上课,她也要往学堂里钻,师傅总孤孤单单的一个,半个亲人也没有。所以她想,要多来探望师傅,缠著他说话、逗他发笑,顺便也陪他喝茶、吃点心啰。
窗旁放置一个脸盆架,她将两根八角铜锤往腰间一扎,“咚”地跳到架子前,捧起水便猛往脸上泼。
唔,连水也有师傅的味道,她不自觉又多泼了好几回。
“擦一擦。”男子舒朗的声音响起,一块帕子落在她头上。
她习惯性咧嘴,毫不在意地将唇上的水珠抿进嘴里,抓起那块布用力地擦啊擦啊──
唔,连手帕也这么好闻,能不能占为已有啊?
“唉,你要擦到哪个时候?”年永春硬是将那块帕子自她脸上抽掉,随意地丢在架子旁。
“师傅,金宝儿帮你洗。”帕子帕子,师傅的手帕耶,若能得到手,她每晚就能将它盖在脸上睡觉,时时闻著他身上的味道,就好像师傅也陪她-块儿上床……
咦?!这样会不会怪怪的?!
“不需要。”他按住她的肩胛示意她坐下,此时桌面上那叠学生的作业已被移开,摆上一个精致的三层食盒。
窦金宝仍不死心,眼角余光还在那块帕子上兜转,有点谄媚的开口──
“有事弟子眼其劳呀师傅,我常帮咱们家云姨洗香帕,洗得干干净净,绝不会把你的手帕儿弄坏的。”只是会暗渡陈仓,使上一招狸猫换太子。
他挑眉,不明白她为什么一个劲儿地要洗那块布。
“先把这些东西解决。”没理会她“渴望”的眼神,他迳自将三层食盒分别摊开,眉心无奈地微微皱折。
“哇──珍香楼的招牌点心耶!”
食盒里,豆沙包、莲蓉包、三色糕、桂花冻、春雨虾饺、龙凤银丝卷……满满、满满的三大层。
窦金宝瞪大眼,有些兴奋过了头,竟尔双颊生晕。
“师傅,今天怎么吃得特别好呀?!”
其实他也不想,但春分也算是个节日,一到节日,总有七、八位学童的爹娘会送礼过来,任凭他如何推辞,对方硬是丢下东西便走。
“不是要弟子服其劳吗?帮师傅把这些东西吃了。”
“有酒肆,先生馔。师傅先吃。”这两年来,多少学会几句文言卖弄,不过她还是叮咛:“呵呵呵,也别太勉强啊,八分饱刚刚好,师傅若是吃不完,全交给金宝儿解决。”
“师傅用过午饭,还不饿。点心刚出炉才好吃,放久就失味了。”他不喜甜食点心,但人家送这三层美食过来,盛意拳拳教他无法回绝,而这些点心又经不起久放,若金宝儿没来,他还真伤脑筋。
“不会失味、不会失味,放坏了岂下暴殄天物?我吃!师傅……”忽地,她无辜眨眼,放低语气,“待会儿金宝儿可以帮师傅洗手帕吗?”唉,依旧念念不忘。
他揉揉她的发顶,笑道:“吃完了,你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她食量大,三层点心差不多只能将她的胃塞个七分饱吧。
“呵呵呵,师傅,你真好!”
苹果脸开心绽笑,有得吃又有得拿,小金宝何所求也?二话不说,大咬一口莲蓉包,丰富的馅料塞满嘴,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唔,好奸吃喔师傅……”难免口齿不清,她奋力嚼著,一口接一口,“……每回经过大街的珍香楼,里头部飘出好香好香的气味儿,金宝儿常常想拿块饼坐在他们门口的台阶上,一边闻著香气,一边大口嚼饼,再发挥点儿想像力,呵呵,就挺像在吃各武各样的点心耶……
“唔,云姨都说,珍香楼的点心没她做得好吃,可明明人家的比较好吃哩。但不能说、不能说喔,不然云姨会用裙里腿踢人,很痛耶……嗯,这银丝卷真香,师傅也来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