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金宝年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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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小娃,我十八岁,是顶天立地的大姑娘。”她学云姨叉腰凶人。

  忽然间──

  “是,你是大姑娘!”老人朗声改口,只见白髯轻飘,他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来到她面前,大掌猛地握住她的双手用力晃著。

  “咱儿不知多久没被人凶过,大家都说咱儿老,见到咱儿只懂得卑躬屈膝、战战兢兢的,呜呜呜,咱儿不老,咱儿要和人称兄道弟。大姑娘,只有你敢骂咱儿耶,这么义正词严。呜……真受用、真畅快……呜……好感动哇……”

  呃,这是怎么一回事?

  窦金宝先是一怔,但心底很快就被好奇占领。她向来随性豪爽,对方待她好,她自然就笑脸相迎。

  “你不用这么感动啦。”原来真有人“欠骂”哩。抽出手,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呜……咱儿很久没这样感动过了,咱儿喜欢感动……”

  “喔,好吧,那你慢慢感动好了。可是我还是想说,我看出来了喔,你的内家轻功好高明,来得好快,比风还快哩,眼还没眨,你就飕地来到面前了。”

  “那当然,咱儿从五岁开始练气,一练就一百一十五年耶,不快成吗?”

  窦金宝心想,他应该是说自己练了好多、好多年的意思,不会真的练足一百一十五年吧?!

  “你怎么会和永春师傅认识?我以前从没见过你耶。”想到师傅,她心口又漫起不适,酸溜溜地像溢出了什么。

  唉,一点也不像四海小金宝。

  “咱儿和他同宗,你没见过咱没啥儿稀奇,咱儿儿倒是常听到他提起你咧。”

  “是吗?”那圆润的脸顿时亮了起来,可没一会子又黯淡了。

  她想见师傅,好想好想,可是见著了又如何?还能像从前那样抱著他、蹭著他,把一切最直率的感情倾吐于他吗?

  “是呀,这些年咱儿心思一起,闲闲无事就晃到他这儿探探,那浑小子挺爱提你的。”

  “说好不骂他的。”她语调再度拔尖。

  “好好,听你一次,咱儿不骂那个浑小子是浑小子,”是太感动了,终于有人愿意和自己“平起平坐”。

  老人眨掉眼角泪光,忽地头一甩,长长白髯摇曳著,坚定地开口宣布──

  “好!咱儿决定了,咱儿要和大姑娘你结拜,做忘年之交。”

  嗄?!

  窦金宝小口微张,清亮的眼睛眨啊眨的,瞧见老人神情严肃,不自觉竟笑了出来。

  呵呵呵,好个忘年之交。

  “你可以唤我名字,小宝、阿宝、金宝儿、小金宝,你自己挑一个。”

  老人闻言,也咧嘴笑开,简直像个老顽童。

  “那你也要叫咱儿的名字吗?”

  “好啊,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姓什名啥儿?”

  “咱儿姓年,年忌青。”他抓抓白胡须,呵呵笑道:“你可以唤咱儿小青、阿青、忌青儿、小忌青,你自己挑一个。”

  第六章 春心若梦

  这两日,年永春虽然不在,窦金宝仍一早就赖在学堂里,一边帮那个白髯老师傅管孩子,一边则挪出些时间教孩子们练武。

  然而,领著孩童们练了几招外家功夫,却被年忌青从头到尾批评得一无是处,说什么徒具外招而无内劲,又说什么练招不练气、难成大器……

  他踩盘踩到窦金宝首席武术指导的头上,想当然耳,又被她挥著两柄八角铜锤凶回去,可他却无谓,反而哈哈大笑,笑得白髯都起舞了。

  打打闹闹地相处两天,窦金宝又得出远门了,这次不为走镳,而是随著窦大海往河南开封拜大寿。

  对方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行事一直十分低调,这回会广邀江湖上的好朋友一聚,除了为老一辈拜寿外,同时,亦要向武林同道宣告新接任的掌门。

  四海镳局的马队东行五日,这一天终于抵达开封,比预期的还快,因此一入城,众人全翻身下马,跟著开封大街上的人潮移动。

  “阿爹,那个‘陈家太极’的老太爷,当真已经一百岁了吗?”窦金宝一身浅青色劲装,双髻绑著同色缎带,正眯著眼瞅向落腮胡大汉。

  “什么陈家?是年家啦!百岁有啥儿稀奇,那位年老大爷是过一百二十岁的大寿。喔,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这些天魂不守舍,莫不是中邪啦?!”窦大海挑起粗眉,回瞪了闺女儿一眼。

  窦金宝心一跳,自个儿明白,她不是中邪,而是几天前从那个白髯老人口中得知,原来永春师傅是河南开封人氏。

  假若,他真回乡成亲,现下定也在这开封城里了。

  “‘年家太极’吗?跟师傅同姓耶……”她低喃一声,脑中微微闪过什么,又觉得事情不可能会这么巧合,便将思绪抛在脑后了。

  开封大街上热闹非凡,两旁店家林立,各式摊头铺摆,还有一些沿途兜售的小贩和杂耍团,更胜九江大街的风光。

  四海众人正欲在大街上挂牌的“永丰客栈”稍作休息,可尚未踏进客栈大门,忽地头顶“轰隆”一响,两张饭桌已然撞破纸窗,从客栈二楼直坠下来──

  “哇!砸死人啦!”

  “妈呀──”

  “危险,快逃啊──”

  惊叫声四起,靠近永丰客栈的男女老幼全抱头鼠窜,无奈街上太过拥挤,举目都是人,一时间根本无处可躲。

  “不怕,小金宝来也!”

  豪气干云地一嚷,浅青身影倏地拔地而起,跃得极高,她两手各握八角铜锤,一招“八卦连环”,砰砰两响,半空中的两张木桌瞬间已碎成千千万万片,像下了场木层雨似地。

  “哇──”

  街上百姓们全瞠目瞪著,尚未回过神来,却又听见客栈二楼响起打斗声,其中还夹杂著姑娘家的清脆叫骂──

  “臭年家、烂年家!你们凭什么不让年永劲娶我?!我就是要跟他提亲,永劲哥哥答不答应是他自个儿的事,你们凭什么管?!”

  好奇心使然,窦金宝想跃上去一探究竟,可尚未动作,已被窦大海一把按住肩头。

  “给咱儿乖乖的。”这儿可不是九江,凡事小心为上。

  就在此时,随著女子尖叫声,一火红身影已自二楼破窗飞出──

  “小心!”跟著是男子的焦急大唤,亦往二楼飞身扑下。

  开封大街上的百姓们早自动让出一块小空地,全兴味十足地抬头张望。

  就见那男子后发先至,在半空中抓握红衣姑娘的肩胛,一个拐手,便将她下坠的身躯托住,继而双双落地。

  “年永澜你放开!拿开你的脏手!放开、放开、放开!”

  这红衣姑娘实在坏脾气,对救命恩人是一阵拳打脚踢,手持软鞭的她猛力挥过,“飕”地一声,已甩中男子脸容。

  真是……真是太过分了。

  金宝见那男子一语不发,只是捂著脸退开,心中正义感驱使,正要替人出头之际,却被一个温朗到极处、又熟悉到极处的声音抢了先──

  “姚大小姐,我族弟是关心,怕你摔伤了,你怎地蛮横如此,下手不留情?”

  众人循声望去,客栈二楼的破窗又出现一人,他出言责备,一袭素衫飘然而下,挡在年永澜和红衣姑娘之间。

  戏看到这儿,窦大海和众家镳师下巴都快掉到胸口,眨眨眼,再眨眨眼──

  那男子长得可真像永春师傅!

  “不是像,他真的是永春师傅。”窦金宝眼眸细眯,回答了窦大海不知不觉呢喃出口的疑问。

  “嗄?”四海的众位还是很难理解。“可是他怎会出现在河南开封?还有,他他他──他的轻身功夫当真了得啊!”

  内行人看门道,适才那招飘然轻功,教四海镳局众人忍不住要拊掌喝采。

  这其中尚有许多牵扯,窦金宝如何能懂?!只觉识得师傅这么多年,她待他从来坦率、不懂隐瞒;而现下,他近在咫尺,眉目依然、身形依然,仍是淡淡的一袭素衫,可她却发现……自己并不如想像中那般知他、解他。

  隐隐约约,心中涌起了一股慌乱感,好似她和他之间生出了一层隔阂,而她极度厌恶这样的感觉。

  听完年永春的话,姚大小姐用力抓著软鞭,冷冷哼气──

  “摔伤就摔伤,关他什么事?他、他先把我打飞,又跳下来救我,哼!我姚娇娇不需要这样的恩惠!”

  “适才在客栈里若非姚大小姐先动手,还用了不太光明的手段,永澜他也不会动粗。他飞身救你,你还打伤他的脸?”说到最后,语气陡硬。

  姚娇娇俏脸一阵青一阵红,冲口使出:“他那张脸再吃上一鞭又如何?横竖是个丑八怪,没人爱!”

  这话十分恶毒,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倒抽凉气,有好几对眼纷纷厌恶地瞅向红衣姑娘,可窦金宝却是瞄向静立在年永春身旁的男子。

  他的五官长得并不难看,可能与师傅有同宗血缘,多少有著和师傅一样的清朗轮廓。糟的是,他的脸面上布满细细刀痕,在阳光照耀下特别明显,整张脸因那些肉色疤痕显得更为凹凸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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