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曾说必须跟她同居,但他当时并不知道「同居」背后真正的含义。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知而不言的用心,她不禁咬唇。
她以为自己是不容易被外在环境影响的人,麻木、迟钝、粗神经,可是--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喜欢他,喜欢上那个闯进她家、一脸正经却又时常耍白痴而不自知的天使!
是了,不喜欢他还会喜欢谁呢?
她不爱为人付出什么,总觉得麻烦,却愿意陪他四处玩,陪他熬夜看影碟、听音乐、上网。
她不喜欢生活中多出不相干的人,却习惯每天早上和他争论日本饮食的优劣,甚至为一点小事斗嘴。
从不认为自己话多易怒,但跟他在一起就是有说不完的话,与他相处就是忍不住吱吱喳喳、忍不住动火。
她在意他,即便他是为了撮合她跟时骏而来。
她的生活因为他的出现,不时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也因为他的存在,她注意到许多以为理所当然、实则别具深意的现象--
风吹拂树叶为的是唱歌,鸟儿鸣叫是在传达讯息,花朵绽香是为了引人怜爱……这些都是他告诉她的。
静如死水的生活,在他出现之后注入源源不绝的活力,让她真的有活着的感觉!
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
黑崎兰倏地起身。「我要回家。」她想见他,把心里的话告诉他。
「啊?妳说什么?」今川元一脸错愕。是不是他说错话,让她气得想一走了之?「嘿,兰,我们话还没说完,关于天使的画稿还有很多地方--妳没问题吧?」拉她坐在身边,拍着她的背脊安抚。「不要吓我。我是为妳好才说这些话,如果妳生气,可以打我骂我捶我,怎么样都可以。」反正责任编辑嘛,就是要承担创作者的情绪,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个不是重点,我要回家。」愈想愈心慌,她要确定无情还待在家里才能安心。「画稿的事以后再谈。」
「不可以啦!至少、至少要确定草图的方向啊!」拖、拉、扣、求、哭--今川元把编辑五宝全搬出来用。
「黑崎兰。」说曹操曹操就到,无情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还在,没走。黑崎兰惊慌的眸绽出隐隐喜色。「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无情抿唇未答。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边这个男人的身分。
「他是谁?」口气近乎质问,暗伏的薄怒像泡沫啵啵涌上心头,连自己都不明所以。
桎梏左胸的枷锁在此刻拉扯出疼痛,而这份疼痛的感受有别于之前,控制心绪的锁炼疯狂地跳动绞紧,在他体内激荡出起伏不已的剧疼。
想深入思考原由,但今川元偎向黑崎兰,在她耳畔嘀咕的举动,打消了他的念头。
没有理由,他就是觉得这个雄性人类靠近黑崎兰的画面很碍眼。
在这同时,心口那无形锁炼彷佛感知到什么,再度绷紧,一阵更猛烈的揪痛让他的身子向前微倾。
「离她远一点!」这句话几乎是暴吼出口,违反了天使的戒律。
「什、什么?」迫于对方的气势,今川元紧张得像只小贵宾狗,只差没神经质的原地猛转圈。
「无情?」黑崎兰起身介入两人之间。「你怎么回事?」她从没听他大声说话过。「不要欺负他。他叫今川元,是出版社负责与我接洽的编辑。」
今川元赶紧双手奉上名片。「敞姓今川,请多指教。」
无情没有理会,因痛而更加凝肃的眸光瞥到桌上摊开的画稿,而后迎向黑崎兰的眼神,她眸中除了平日的坦率,还多了一股未曾见过的热忱。
那股热忱奇异地缓和了他左胸的剧痛。
这到底怎么回事?无情一脸茫然,黑眸直勾勾盯着她瞧。
「你……干嘛这样看我?」
「兰,他是妳的男朋友吗?」今川元也许迟钝,但也有敏锐的时候,好比此刻,他就感觉到这两人之间有异常的空气对流。
可是……不对啊。
「兰,妳这样是外遇哩!妳的未婚夫是台湾时氏集团的年轻领导者,他、他他不是时骏吧?」他曾在商业杂志的报导中看过时骏的照片,像个黑道头子,但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像是模特儿。「还没结婚就有外遇,这不太好吧?」
「狗嘴吐不出象牙!」黑崎兰狠瞪一眼口没遮拦的今川元,霞红的脸藏不住羞意,索性丢下几张千元钞票,拉着无情就往外走。
今川元急忙留人,「等一下!兰,我们事情还没有说完哩!天使不能晒黑!不能有肌肉!不能像猛男!要有笑容,不能像威基基海滩的冲浪板帅哥啊!」
他的大喊没得到黑崎兰的响应,反而让店里的其它客人拿他当疯子看。
「失礼、失礼……」他丢脸地重新落坐,如坠五里迷雾,化身丈二金刚,抓不着一点头绪。
那个男人好象在哪儿见过……困惑的视线移回桌上的画稿。
咦,怎么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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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商业茶会的路上,黑崎次郎坐在奔驰后座闭着眼睛沉思。
日商通用与时氏集团联姻的新闻已经引发正面效应,近三个月来,日商通用的股票日日攀升,足见外界对于日商通用和时氏集团的合作有足够的信心。
如果能在今年底让兰和时骏结婚,将更有利于日商通用。
想到这点,他不禁露出微笑,暂时放松心情,欣赏窗外东京的街景。路旁装潢回异的店贩卖着各式商品,熙来攘往的行人,有的是母子、有的是父女,还有一对止在拉拉扯扯的情侣。
时下的年轻人真是愈来愈不懂得什么叫害臊!轻嗤的同时,他也多投注了几眼,想看看那对当街拉扯的年轻男女长什么样,嘲讽地心想,不知他们的父母又是什么德行,竟会生出这样不懂礼教的子女。
而这一看--看出了他一肚子火。「停车!给我停车!」
司机技术极佳的滑出内车道,停靠正路肩。
平常绝不亲自开车门的黑崎次郎,这回在车还没熄火前就动手开车门,充分表现出六旬老人所没有的敏捷,迅速冲上人行道。
「兰!」
没错!那个当街拉扯的女方正是他黑崎次郎的女儿,而男方则是无情!
黑崎次郎只觉脸上无光。「又是你!为什么还纠缠我女儿,拉着她不放?」
才刚争吵起来的无情与黑崎兰,面对突然冲过来的黑崎次郎,还有些反应不及,四目定于老人身上,最后是无情先回过神。
「是黑崎兰拉着我不放。」他抬高被抑制的手,不愿蒙受不白之冤。
黑崎次郎老脸涨红,咳了声掩饰尴尬,「我不管,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不准你再继续骚扰我女儿,她年底就要结婚了。」
「爸,结不结婚是我的事,我不会嫁给时骏。」
「这件事已经说定,不是妳说不要就不要。」黑崎次郎使力把女儿拉到身边。「走,跟我去参加茶会,时骏昨天抵达日本,今天也会出席,跟我走!」
「爸……」黑崎兰叹气,声音无奈,「你认为日商通用的利益比自己女儿的幸福更重要吗?」
「时骏是个人才,把妳交给他,我才放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妳好。」黑崎次郎依然固执己见。
「我知道了。」这一头说下听,那一头的时骏也不讲理,但……再试一次吧,跟时骏敞开心胸谈谈,她不能在发现自己喜欢上无情的时候,硬逼自己嫁给一个完全没感觉的人。
「无情,你先回家等我。」她说,把钥匙交给无情。「等茶会结束后我就回去。」
语毕,不给黑崎次郎发脾气的机会,她推着父亲坐进车中。
眼看轿车扬长离去,无情敛回目光,凝视她第一次交给他的钥匙。
握在手里的钥匙,还留有她的余温及身上淡淡的香皂味。
他是不是该让她跟时骏结婚?让天使长和黑崎次郎顺遂心意,然后回到天堂?
他问自己,愈急着想找出答案,脑袋愈是混乱。
左胸,再次隐隐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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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会场,黑崎兰就先躲在角落,苦思要怎么劝时骏打消联姻的念头。
正思索的当头,见到无情突然出现在面前,着实吓了一跳。
她看看左右,幸好没人发现他突然蹦出来,这才开口问:「你怎么会来?」
「帮妳。」无情简短说,看见她身上的黑色露背长礼服,有些错愕。
继和服的装扮之后,今天的她打扮得像个清艳女郎,脸上的淡妆点出随性散漫又独树一帜的性格,服贴的剪裁完美地呈现出她高挑的身材。
然而,看见她此番风情的无情却不赞同地皱起眉头,「这也叫衣服?后面露出大片的背,是布科不够吗?」口吻满是介怀。
瞪着那裸露的雪白背脊,他愈看愈觉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