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不得解的疑问终于找到答案--他不喜欢独处的寂寞!
他希望有人陪伴,无欲也好、无求也可以,甚至是--
「无情,帮我开一下门。」黑崎兰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拉回望月的视线。
她未睡,还醒着,正叫着他的名字。
左胸的疼痛诡异的渐渐收敛、消失,验证了无情方才的推想。
此刻的他不是一个人,所以,左胸的痛楚渐消。
说不上有什么感受,只觉她来得好巧,像场解旱的及时雨。
映在纸门上的纤细黑影,浑然不知外头发生什么事,扯着喉咙直嚷:「你该不会睡死了吧?皮厚不通风的天使。」
好吵的「及时雨」。无情不自觉翻了翻白眼,唇角却挂着淡淡的笑。
「嘿,真的睡死了啊?」不会吧?外面夜寒露重,他真的睡得着?
「我醒着。」懒懒的响应里笑意隐隐。
「那还不帮我开门。」
「妳没手没脚吗?」
「用脚拉得开纸门,我头给你!」
「妳的脾气愈来愈差了,黑崎兰。」他在镜池中观察到的她,可没这么有活力。
「全拜你所赐。」身边有个时常让她出糗的天使,很难不变得易怒暴躁。「你到底帮下帮我开门?」
无情弹指,施法让门开启,这才知道她无法拉开纸门的原因。
黑崎兰手上端着摆有小菜、清酒和两只瓷杯的托盘,朝他绽笑。
「陪我喝一杯吧,天使。」
寂寞,像是见了光的影,再无踪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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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黑崎兰脸上绽现微微酣红,动作也比平日粗鲁些,又为自己斟满酒,爬移到无情身边。
「无情,我要谢谢你。」举杯致意,仰首饮尽,
谢?无情懒懒地抬眸,不懂她在谢什么。
「自从你出现之后,我的生活再也不无聊,相反的,非常有趣。无情,你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不,是非常有趣的天使。」哥儿们似的一掌拍上他的肩,黑崎兰顺势滑坐在他身边,靠着他左手臂。
有趣?凯米耶鲁可不会这么想。「妳之前说我不苟言笑。」
「不不不,一点都不。」黑崎兰扳起指头,如数家珍的开始念出他来到人间后所做的「丰功伟业」。
手指头扳得愈多,无情的脸色愈发难看。
她是在清算吗?已经数完十根手指头又从头再数,连四天前他在百货公司试玩咖啡机引起小爆炸的事都没漏掉。
「妳喝醉了。」才会话这么多。
「醉?」她挺起背脊,认真地想了想。「嗯,真的有点醉。可是偷偷告诉你哦……我从来没有醉过,不对,应该说从来都不敢醉。」
不敢?浓眉挑起感兴趣的弧度。「不敢醉?」
他的身体好暖,难怪不怕冷。黑崎兰挪臀靠近热源,几乎整个人都坐上他的大腿,贴进他怀里。
由于在天堂时,无欲、无求也常如此做,所以无情并不以为意,相反的,怕她重心不稳而栽倒,还出手帮忙调整位置,让两人的身躯更密合服贴,一只手还不忘护在她腰上。
对于他的体贴,微酣的黑崎兰只是信赖地任由他挪动并加以配合,头靠着他的肩,自顾自地啜酒,呵出温热的酒气。
「我有一个大妈,还有一、二、三、四……哎呀,不知道几个小妈。我爸爸除了妻子,在外面还养了几个情妇,不知道今年是不是有增加……反正以女人的立场来看,他是个下半身不安分到极点的男人。」她顿了下,又灌了一大口酒。「我的亲生母亲是在京都认识我老爸的。」
换句话说,她母亲也是情妇之一。无情推想,并没有多问。
「其实,我并不在乎跟别人说我妈妈是情妇,在日本,这没什么。」她真的这么想,从小就是。「在黑崎家,情妇是可以被接受的角色,我爸目前正名的孩子有七个,流落在外的不知道还有几个。七个孩子中有四男三女,没有一个是大妈生的,但是大妈对我们一样好,没有特别优待谁。」
好冷……春天真的到了吗?怎么还这么冷?黑崎兰直觉地更缩进温暖且令人安心的「窝」。
「从小到大,我们进一样的小学、中学、高校,甚至大学,只是我比较笨,考不上东大,随便念了所学校修美术,毕业后开始画插画直到现在。我没想过未来,反正我爸会养我,只要不惹事、不败坏黑崎家门风,就算当一辈子的米虫也可以。」奇怪?为什么今天晚上她这么多话?「无情,都我一个人在说话很闷哩,你也应个几句行不行?」
「妳要我应什么?」他不多话,天使向来只有倾听的本事。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听她说话的同时,左胸会微微揪痛。
已经醉了的黑崎兰倒也没真的介意都是自己在说话,继续道:「我很早就知道,即使我不努力工作也能吃好住好,黑崎家的事业向来不让女人过问,而我没本事、也不想过问,只要当个伸手牌过千金小姐的日子就行了。每一次只要介绍自己的名字,对方的眼神就写着『妳这个千金大小姐懂什么』,我看都看腻了,出生在黑崎家也不是我愿意的……好冷,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变出个暖气机什么的?」
「天堂没有暖气机。」无情能做的只是再替她添杯酒。「喝。」
她听话地喝尽,打了个酒嗝,「生个火也不行吗?我从来没参加过学校的营火晚会,没有人邀我,大家都怕自己被笑是趋炎附势,而那些不怕流言来接近我的人,还真的都是那样。我真不明白啊,有钱的是黑崎家又不是我,找我也没用啊。」
长指弹出轻响,独立的庭院平空多出一小堆柴火,啪啪啪地燃烧着。
无情怀中半醉的人儿呵呵笑着,注意力被火光转移。「好小的营火,但很漂亮又暖和……让人想烤蕃薯……」
这女人要求愈来愈多!「贪心。」
话虽如此,无情仍然做出弹指的动作,燃烧中的焰火像被投入什么物体,在瞬间炸出零星火花,持续融化冷冽的寒意。
他不懂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反正不过是弹指就能办到的事,就依了她吧。
可是,左胸的疼痛仍不得解,让他从她开始说话到现在,眉心的结都没松开过。
一只沾染酒香的冰冷纤指突然抚上他眉心。「妳做什么?」
「没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做出这举动。
她时常有出人意表之举,习惯之后,他也少了探询的念头,不再追问下去。
然而,他原本执杯的手,却改而握住她藏在两人之间取暖的小手。
「你的手好暖和,真好,皮厚不怕冷。」贪汲送上门的暖和,她将几乎大上自己一倍的掌揣在怀里紧紧握住。「我有没有告诉你,记忆中我爸没有这样抱过我?」
浓眉重锁一层。「我不是你爸。」无情突然有股想摇醒她的念头。
「我不知道他手的温度是不是跟你一样暖和。」暖得让人醺醺然,想紧抱不放,挨着这只手入睡。「我大妈也没这样抱过我……我们几个孩子,她没有抱过任何一个,很公平的,没有抱过任何一个……」
无情只是倾听,如同每个天使都会做的一样。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大妈不会对哪个孩子特别好或特别坏,因为她都不爱,都不爱……」
左胸从揪痛转为刺疼,像一根根针轻扎,十分扰人。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所以这疼绝非因寂寞而起。
那么,又是为了什么?让左胸刺痛麻痒得比起寂寞侵噬的痛楚更令他难以忍受?
为这问题苦恼的无情,无意识地因为怀中人的挪动而收紧手臂。
「妳醉了。」
「嗯……」她老实承认,「因为你在身边才敢醉……不用担心什么,因为有你在……」
奇迹也似,无情左胸的刺疼因她这番模糊不清的话而消失无踪。
「黑崎兰?」他唤。
她未响应,显然睡沉了,凌乱的发丝俏皮地散覆在嫩白的脸颊。
轻轻拂开,又有另一撮黑发垂落,一如主人表面漫不经心、实则顽劣的性格,彷佛有自己的意志,执意跟他作对,硬是不肯乖乖留在耳后。
放弃和头发的对峙,无情转而抚摸她冰凉的脸颊,触感比不上无欲、无求的柔软滑嫩,但,却没有理由地让他收不了手。
墨黑的眸定定锁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持续了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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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上是哪里怪。
但从滑雪场回来之后,无情的态度让黑崎兰觉得事有蹊跷。
更仔细地回想,应该是从她酒醉之后的隔天,他对她的态度与先前就有些微的不同,只是……原谅她,真的无法用言语来具体形容。
隔天早上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房里,想也知道是谁抱她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