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老婆,你该不会又要说『您好,这里是主计室第四科』吧?已经下班了,可以休息一下啦!』
方念绮楞了一下,抿唇道:「有事吗?」
电话那头的贺捷宇咕哝道:「没事就不能打电话来关心一下心爱的老婆大人吗?」
谁是他心爱的老婆大人?如果她是他心爱的老婆大人,他会半年都不曾主动跟她连络吗?方念绮不以为然的道:「有什么事?」想也知道,这一次绝对又是那些没她不行的大事!说她是救火队还差不多!
闻言,贺捷宇不再耍嘴皮子,他叹气。「老婆英明,果然被你猜对了,爷爷已经开始怀疑我们的关系了。」
「他那么闲干什么?」方念绮不高兴的嚷着。
也是啦,谁不怀疑啊?结婚不到一年,她就以考上公职为由离开两人「爱的小窝」,毅然决然的搬到宜兰,假日则以加班太累做为不回家的借口,这样的婚姻关系实在很难叫人信服。
「都怪我们冲喜成功,让他身子比以前更好了!」那一头的贺捷宇哀叫。
是啊!都是他们自找的……可转念一想,只是敷衍一下就能够换来长时间的宁静,不也挺值得吗?方念绮叹气。「说吧!要我怎么做?」
「呃……」贺捷宇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下礼拜我要去宜兰开会,能不能住你那里?」
「你有没有搞错?契约里写得明明白白,不得干涉对方的生活!」更何况,她的住处是一人小套房!没错,绝对不行……
「我当然记得,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
「难不成他们会三不五时打电话来查勤?」方念绮才大叫,便明白自己是对的。「这些人都不用睡的?」
「我就知道你绝顶聪明。」贺捷宇赞叹的说。「可以吗?念绮?」
方念绮无力的赖在沙发里,一双美丽的眸子瞧着天花板。「让我再想想……」她就不信没有其它办法,一定有的。
***
福利变差、工作加重、遇缺不补……
整天打毛线、老溜班出去买菜的公务员生涯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
对方念绮来说,打从实习开始,她就一直过着战斗般的生活。
拜科技猛进之赐,成天有回不尽的电子邮件挤爆信箱,还有既难缠火气又大的「刁民」要伺候,加上上头那些不知民间疾苦的长官,老爱出难题给他们……
这算哪门子的铁饭碗?
方念绮叹气。
可至少有一份死薪水,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而且得以离开台北……是啊!只是隔了一座雪山,就让台北和宜兰变成了海角天涯,让她终于得到些许安宁……
所以,工作繁重又如何?离家百里又如何?对她来说,能够这样活着还比较好呢!即使……在夜半时分醒来,发现自己是一个人时会有点空虚,可……她能够承受的,她知道。
想着,方念绮走进办公室,将手指对上门口的指模机,随着亮光一闪,她知道一天又要开始了。
***
黑暗里,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阶梯上,身旁的大小行李,以及三不五时传来的巴掌声,充分显现出他的无奈。
这个死念绮!竟然到现在还不回来!
贺捷宇抓抓被蚊子亲吻的俊脸,生气的打最后一次电话。在听到对方没有开机的讯息后,他气得甩上手机盖。
可恶!连手机也不开……他又没有她上班地点的电话……想要抄起行李离开又心有不甘,至少他也得骂骂她才成吧?可一而再、再而三停留的结果,就是平白成了蚊子们的大餐……
为什么他会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呢?为什么他要这样好心?这关他哪门子的事啊?要是他拒绝爷爷的话,现在的他就会在温泉饭店里,拥着美女洗他的三温暖啦!可是……他就是来了……来找他那个不知好歹的老婆。
是的,不知好歹!打从结婚之后,她就一直跟他保持距离,真正做到相敬如「冰」的境地。当然啦,他在外头玩得也挺愉快……只是,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因为他从来没想过竟然有人会如此洒脱,无论自己的老公在外头做了什么,她一点也不在乎……甚至到了最后,竟然一声不响的离开……
发现自己想法的贺捷宇有些惊讶。他在想什么啊?难道他开始认真起来啦?不!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对那个发育不良的丫头有兴趣?
低声咒诅着,不顾门口的禁烟标志,气恼的贺捷宇硬是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就在他点燃时,那支冒着白色氤雾的东西却被夺走,还丢在地上踩个稀巴烂。
「这里不能抽烟,你可别害我。」
贺捷宇抬头,对上一张憔悴得吓人的脸。
在那副可怕的黑框眼镜下,那张瘦得颧骨凸出的脸,哪还有昨日的丰采?她的样子简直就像个僵尸!贺捷宇满腔的怒气转为关心。「念绮,你是怎么回事啊?」
方念绮耸耸肩,下意识的躲过他的问句。「抱歉,我忘了你要来。」说着,她慢吞吞的打开门。
等到贺捷宇将他的大包小包提进门,才发现这个房间真是小得不象话。
「老天!」虽然说该有的都有,可是这样小的地方,只是多了一个他便显得拥挤不堪。「你住在这种地方?」
「没错。」正在收拾床铺的方念绮一点也不在意他的调侃,只是吩咐,「别忘了把门关上。」
虽然没有夫妻之实,而他们的生活也鲜少有交集,但贺捷宇知道自己对这个有名无实的老婆有着一种奇怪的感情,或者该说——敬意。是的,她是他见过最奇特的女人,永远叫他弄不清,当然啦,他也从没想要弄清。
那时候,当她离开的时候,他曾有过一阵子的不对劲,可是没多久,他又是一尾活龙,可见她在他心里真的没什么地位。是的,没有……他刻意略过方才的遐想。
合上门,他扔开西装,扯掉脖子上的领带,正想往床上躺,方念绮立即大叫——
「别坐我的床,我有洁癖。」
贺捷宇睁大眼。「你说什么?」他从来就不知道……也对啦,他根本就没关心过她的事,可是……「不睡床上,我要睡哪?」开玩笑,从来就没有女人会拒绝他爬上她们的床!可他亲爱的老婆大人就是!
方念绮指指地上,她拉出床下的沙发床。「感谢我的房东吧!他买的是母子床。」是的,让他进门已经是极限,即便她曾经对他有过奢望,可现在,她的心境早就变了……
叫他睡那种又低又硬的沙发床?当他的娇躯是钢筋铁骨?贺捷宇轻啧两声。「不会吧?你一点都不同情我?好歹我也在外头等你等了那么久,差点就让蚊子吸成了木乃伊……」
「要不要我去通知卫生所?搞不好你已经得了登隔热呢!」方念绮白他一眼,本想不理他,可下一刻,她还是心软的打开抽屉,扔给他一瓶白花油。「涂涂吧!好好保养你的帅哥脸,免得众家美女为你难过。」
摇摇头,他旋开药瓶,开始为自己上药,一会儿,他才从镜里那个忙碌的身影里寻回他想问的句子。
「对了,你都这么忙啊?」现在都几点了,公务人员不都是朝九晚五的吗?他还以为这是她不回台北的借口呢!「还是……去约会了?」
贺捷宇的话让自己和方念绮一怔。他是怎么了?干嘛问这个?
方念绮故作不在意的笑笑,「这么担心我?放心好了,我又不像你,哪来那么多无聊的约会?又不是想得爱滋病?」她就是想要清静才到这里来的,干什么招蜂引蝶?何况她也没那种本钱啊!「再说,亲爱的老公要来见我,我怎么好意思放你鸽子,到外头去找野男人?」
「反正我就是说不过你。」是的,打从一开始,这个小妹妹就不如他想的弱势。
方念绮耸耸肩,将整理好的橱子打开。「喏!这一半给你用。」
「会不会太小了点?」贺捷宇卖乖的说。「你也知道,帅哥的行头很多呢!」
方念绮冷哼。「我当然知道,可是你要是肯光着身子,美女们会更开心的。」
「说得也是。」贺捷宇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我真是太罪过了,已经有了老婆还这样招摇……」
活宝一个!方念绮打断他的自恋,丢给他一串钥匙。「离开的时候要记得还我。」
贺捷宇用力的点头。「老婆大人的命令,我怎么敢违背?」
「知道就好。」方念绮咧开嘴笑了。
***
没有讨厌,也称不上喜欢,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她属意的类型。
要不是那次的午夜聚餐,她根本就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可是,他却是她爸爸的最爱。
因为他是她死去的母亲选的,她爸爸这么说:「只要是你妈妈喜欢的,我就喜欢。」
这样吗?只要是妈喜欢的,爸也喜欢吗?那么……是不是也包括了他的新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