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神医说完,便又关门进屋。
看着主子动也不动地跪着,安顺长叹一声,只能跟着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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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群的乌鸦飞过长空,嘎嘎的叫声把熟睡了好几个时辰的伊黎吵醒。
在马车内醒来,有一瞬间她还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楞了一会儿才想起颢轩带她上山求医之事。
「轩哥哥?」
从马车内的小窗口往外看,夕阳已经快要没入西山,而这几天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的颢轩竟然没在她身边,她不禁担心地立刻掀帘下马车。
「你们两个跪在这里做什么?」
一下车,她就瞧见颢轩和安顺双双跪在绿竹屋前,先前似乎下过一场不小的雨,地面还是湿的,他俩也淋成了落汤鸡。
「纪姑娘,你来劝劝爷儿吧!」安顺看到救兵,连忙喊道,「那个蒙古大夫根本就是在耍我们嘛!黄金拿来了他又不要,还要爷儿跪在这边等他考虑,从正午跪到天黑也不见他出来,刚刚还下了一场大雨,那个黑心大夫根本就是存心整人,没意思要救……」
「别说了!」颢轩皱眉,「早叫你不想跪就别跪了,别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
「可是……」
「安顺,你先去起个火,把衣服脱下来烘干吧!」伊黎轻柔地开口,「顺便帮轩哥哥一起把衣服拿去烘干,好吗?」
「呃,好!」安顺忙点头。
伊黎默默地走到颢轩身边蹲下,动手一件件地将他的上衣全脱下来交给安顺,再解下披在自己身上的短披风替他裹上,抽出手绢轻轻地擦干他脸上的雨滴。
「你还好吗?」颢轩一心只惦着她,「会不会冷?痛不痛?」
「痛。」看见他眼中的焦虑,她无限爱怜地将他搂靠在自己胸前,「看见你为了我而受罪,我好心痛!」
「这不算什么,还谈不上受罪。」他深吸了一口气,贪恋地汲取属于她的芬芳,「只要神医愿意救你,再跪上三天三夜我也……」
「我已经没有三天三夜了。」她在他跟前跪下,盈盈水眸凝聚着他憔悴的容颜,「你别跪了,我只剩几个时辰的寿命,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陪我到最后,可我不希望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看到你悲伤、无助地跪在这儿任人戏弄,别让我死不瞑目,好吗?」
他摇摇头,轻抚着她如丝般的长发,「你不会死的,丘神医他……」
「他根本无心救我!」她投进他怀中,忍不住伤心泪流。「够了!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一点都不怕死,我只是舍不得你和我爹……」
伊黎抬起头,勉强自己挤出一抹笑。
「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了吗?你说过会让我成为你真正的妻子,让我心满意足死地在你怀里,你是不是嫌弃我病丑了,不要我了?」,
「你哪里丑了?」他温柔捧住她的双腮,「你美极了,我无时无刻都爱你、想要你,只是我不想放弃,我要你活下去,我……」
伊黎搂住他的颈项,主动吻上他微凉的双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她的粉色小舌探入他的唇齿之间,与他纠缠不休。
她娇嗔地在他唇畔低语,「我想要你,立刻带我走!」
「伊黎。」拥着她冰凉的身子,颢轩陷入天人交战的痛苦抉择中。
就在此时,紧闭多时的门竟然开了。
「你们两个情话说够了吧?存心要让我恶心死吗?」丘神医不耐烦地撇撇唇,「进来吧!我看看还有没有救。」
说完,他便转身回屋。
颢颗轩和伊黎呆呆地对望了好一会儿,才相信他们不是在做梦,那个黑心肝的神医真的愿意救人了!
不敢耽搁,颢轩立刻扶着伊黎进屋,让丘神医替她把脉看诊。
「怎么样?」这是最后的希望了。颗轩看着丘神医的神情,一颗心紧揪着。
「还有救,不过--」
「不过怎样?」颢轩紧张地追问,就怕丘神医只是在捉弄他。
「要让她活,就得有一个人死。」丘神医奠测高深地说。
「什么意思?」颢轩和伊黎异口同声地问。
「要解她的毒,必须要有一颗人心做药引。」丘神医露出别具深意的笑容,视线定在颢轩憔悴却不减俊逸的脸庞上。「而且,最好是一颗深爱她的人的心。」
「我不医了!」
伊黎一听,立刻白了脸,她从椅凳上站起就要离开,却被颢轩点了穴,又给压坐了回去。
「你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颢轩慎重地问,「丘神医,只要有一颗心做药引,就能解伊黎的毒吗?」
丘神医自信满满地说:「当然,她中的是『冰蚕毒』,从中毒到毒发身亡顶多只能拖上七日,而这七日内,每天早晚两次毒发时会觉得心如针刺,全身还会不时地发冷,连呼出的气息都微凉,对吗?」
颢轩一脸的欣喜,丘神医说得正确无误,肯定能解这奇毒了!
「还要解她的毒吗?」丘神医瞅着他问,「她顶多只剩不到两个时辰的寿命,照这样看来,只有挖你的心来做药引,才来得及救她一命。世上的女人多得是,拿你的命换她的,不值得吧?」
颢轩淡淡一笑,没回答他,反倒在伊黎身旁坐下。
「伊黎,我已经把你的事全跟我的五弟说了,就算我不在;安顺也会带你去找五弟,他会帮你救出你爹,也会帮我好好照顾你们父女俩,你可以完全相信他。」
一听他这么说,伊黎已经知道他决定做傻事了,偏偏她被他点了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任泪水在脸上奔流。
颢轩顾不了有第三者在场,俯首吻住她微颤的红唇。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这么做,可是,我宁愿拿我的命换你的,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我爱你!为了你爹,你要勇敢活下去,别为我伤心,知道吗?」
他故意忽略她眼中的悲恸,起身拔出腰间的佩剑。
「丘神医,等我死后,你一定要让伊黎恢复健康!」颢轩目光如炬地盯视着丘神医,「如果你没能救活她,一定会有人来替我取你的性命!」
丘神医抿唇一笑,「别废话了!要是舍不得自己的命就抱着她快走吧!别浪费我的时间!」
「丘神医,我妻子的毒就全靠你解了。」颢轩站到伊黎的身后,不让她亲眼目睹他死去,「伊黎,来生再聚!」
「爷!」
安顺在外头没见到人,才冲进门就瞧见颢轩正要 举剑自刎,现下他就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没想到就在 那一瞬间,丘神医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银针射中颢轩的穴道,让他当场僵住,无法动弹。
「好玩!我玩过那么多对情人、夫妻,肯毫不犹豫地举剑自刎的男人,你倒是头一个。」
丘神医走过去拔起银针,颢轩立刻恢复行动自由。
「好玩?」颢轩这才明白自己又被耍了。「那你说要人心做药引?」
「只是试试你,如果你不愿为你妻子舍命,你自然就会带她走,我也省得麻烦,她死了也是你害的,与我无关。」他微一耸肩,仿佛十分无奈地说:「现在我只好去熬药医治她了,真是麻烦!」
老实说,现在颢轩气得真想痛揍他一顿!
不过,一听他说要去熬药医治伊黎,他所有的火气顿时全消,只剩满心的期盼。
「纪姑娘,是谁点了你的穴?」
安顺见颢轩已经没有危险,倒是伊黎还僵坐着不动,便走过去解了她的穴。
没想到伊黎一起身便冲到颗轩面前,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让安顺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你真的做了傻事,我死都不会原谅你!」伊黎气得浑身发抖,珠泪潸然落下,「我才不要拿你的命来换我的,才不要……」
「别哭了。」颢轩伸出双臂将她拥人怀中,轻吻着她的额际。
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的安顺,呆呆地看着他们又打、又骂、又亲的,他不禁怀疑他们两人是不是脑筋秀逗了?还是这是谈情说爱的最新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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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了『冰蚕毒』,身子仍十分孱弱的伊黎却不肯多静养几天,一心记挂着寻找罪证之事,硬缠着颢轩答应她继续赶路。
为了让伊黎乘坐舒服,颢轩特别请了三个工匠在马车内装设了卧铺,还在上头铺了张价值不菲的虎皮毯,让她能在车内躺着休息,可说是对她呵护备至。
「轩哥哥,你们家真的是京城首富吗?」在伊黎体内 的「冰蚕毒」解开后,便忍不住追问颢轩的真实身份。
颢轩一双黝黑星眸笑睇着她。「怎么,开始担心我爹娘会不喜欢你这个『钦犯』媳妇吗?放心吧!只要我不嫌弃你就行了。」
「你嫌弃我?我爹可是堂堂的东阁大学土,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里配不上……」望着他含笑的睥子,伊黎的脸倏地一阵红,她立刻转身背对着他,「哼!谁要当你家的媳妇了?我又没说要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