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主子!谢谢主子!」
夜吟霄哼了声,径自走进马房,牵出他的爱驹。
望着马儿骨碌碌、黑溜溜的大眼睛,他的黑眸浮现一抹深深的嘲讽。
女人?爱情?哼!那真是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在女人天真烂漫、甜美娇媚的容颜之下,有可能包藏着蛇蝎般的祸心,倒不如牲畜始终对主人忠诚,永远也不会背叛。
爱情?就留给愚昧的人去执着追寻吧!他不想要,也不需要!
夜吟霄冷哼了声,俐落地翻身上马。
「驾!」他叱喝一声,马儿立刻扬蹄狂奔,像一阵旋风般迅速地消失在夏艳红和阿光的视线之外。
夜吟霄一路纵情狂奔,独自享受着风驰电掣的快感。在奔驰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才让马儿放慢了速度,进入城中。
他来到一间生意兴隆的酒楼,下了马之后,昂首大步地走进去。
伙计一看见他,立刻热忱地迎了上来。
「夜老板大驾光临!想要喝点什么?」
「给我一壶温酒。」
「好的,马上来!」
伙计立刻转身去为他张罗,不多时就送上了一盅美酒和几碟下酒小菜。
「夜老板,这是您要的酒。另外这小菜是咱们掌柜招待的,请您慢用。」
「谢了。」
「夜老板甭客气,您多来光顾,就是咱们莫大的荣幸了!」
夜吟霄扯动嘴角,就算是给伙计一个友善的响应了。
他替自己倒了杯酒,仰首一饮而尽。当酒液滑入喉中,一股热暖的感受立刻在体内蔓延开来。
在这种微凉的天气里喝着温酒,是一件相当舒服的事,尤其他刚才又在凉飒的风中奔驰了半个时辰,此时来壶温酒更是绝佳的享受。
夜吟霄舒服地喝着酒,不经意回想起刚才在马 外发生的事。一想起夏艳红的反应,他的眼底就不禁浮现一抹嘲讽的光芒。
那女人跟了他整整一年之久,竟然还不了解他!
对他来说,女人除了暖床之外,不具有任何意义,即使是服侍了他一年的夏艳红也不例外。
自江南来到北方的这两年,他曾听人在私底下形容他宛如严冬般冷酷,甚至半开玩笑地说要是有人想靠近他,都得提防被他的严峻给冻伤。
哼!他不否认,这些人形容得还挺贴切的!
温热的酒液一杯杯地入喉,逐渐松弛了夜吟霄的神经,也让他冷硬的脸部轮廓登时柔和了几分。
微醺之际,他的意识超脱了控制,飞回了被他视为禁忌的过去……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并不像现在这般的严峻冷厉。那时的他在众人的眼中,是个从容沉稳、气度不凡的男子。只不过,对现在的他来说,过去的那段记忆就像是上辈子般的遥远。
有时候,他也会不禁想起记忆深处那双晶亮灿烂的眸子,如此的美丽、如此的澄澈;有时候,他又会不禁想起刺入他胸膛那柄锋利冰冷的匕首,如此的无情、如此的决绝。
棠涟漪!
那个有着天真烂漫的面孔,心肠却异常歹毒的女子!她的名字是他不可触碰的禁忌;她巧笑倩兮、凝眸顾盼的美丽模样,是他心里抹灭不掉的痛楚与伤痕……
「嗳,我听说孟家的二楞子孟玉书要娶妻喽!」
「是吗?想不到那个木讷老实的家伙,竟然也有姑娘要嫁给他。」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新娘子是个从江南来的美姑娘哩!」
邻桌交谈的声音,拉回了夜吟霄的思绪。或许是因为他们口中的新娘来自江南,才让他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多留意了些。
「江南来的姑娘呀?啧啧,我听说江南的姑娘个个飘逸灵秀、细致娇美,像水做出来似的呢!」
「就是啊!真便宜了孟玉书那小子!」
「嗳,新娘子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姑娘?」
「我也不太清楚她的来历,只知道她是这一、两年才从江南过来的,好象姓棠,叫什么……啊!我想起来了!叫做棠涟漪!」
棠涟漪!
这个禁忌的名字,让夜吟霄的心口一震,惊愕得恍如突遭雷殛。
「你说什么」
他霍地转头,那严峻的神色吓着了邻桌的客人。
「夜……夜老板,有什么事吗?」
「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他厉声叱喝。
「我……我说孟家那个木讷的小子要成亲了,新娘是……是江南来的姑娘。」
「我问的是她!那个新娘叫什么名字?」
「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棠涟漪。」客人一边说着,一边瞄着夜吟霄难看至极的脸色。「这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听见这问题,夜吟霄的黑眸一眯,迸射出比寒冬深夜还要冷冽的光芒,骇得两个客人立即噤口,不敢再多问。
「嗯……那个……咱们酒喝完了,也该走了。夜老板,后……后会有期。」两个客人付了银子之后,就想匆匆开溜。
「站住!」
听见这声叱喝,两个客人立刻乖乖站好,完全忘了自己根本不是夜吟霄的伙计,没必要对他这样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
「夜老板还……还有什么事?」
「你们说的那家伙……什么时候成亲?」
「好……好象就在下个月初吧!」
「下个月初?」
「是啊!呃……如果夜老板没有其它事情的话,咱们先……先走一步了。」
夜吟霄仿佛没听见他们的话,也没察觉他们匆匆离去似的。他的脸色阴鸷,宛如一头即将扑杀猎物的豹子。
「棠、涟、漪!」他一字一句地,咬牙低喃着这个他至死也不会忘掉的名字。
一阵风自开敞的窗子吹入,并不算太冷,却让棠涟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轻蹙着眉头,心绪不知怎地一阵不宁,仿佛有什么事情快发生了……
「怎么了?涟漪,你在发什么楞?」
娘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她伸手关窗,回头关心地望着娘。
「娘,您的身子还好吧?会不会觉得冷?」
「不碍事,只不过是一阵风,你不用特地关上窗子。」
「娘的身子骨不好,还是多当心一点比较妥当,万一要是受了凉,那可就不好了。」棠涟漪关心地说。
「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下个月初,我还等着看你成亲呢!」
成亲……这两个字,让棠涟漪的眼底掠过一抹深刻的伤痛。
棠母没察觉她的异样,径自说道:「两年前,我病得连床都下不了,还以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那个时候你要和吟霄成亲,我虽然遗憾没能亲眼看见你穿上嫁裳拜堂成亲的模样,可始终相信你会有一段美好的姻缘,也相信吟霄那孩子会爱你、疼你一辈子的。想不到,唉……吟霄竟然在新婚之夜遭到刺杀!」
「娘,不要说了!」棠涟漪激动地嚷着。
听娘重提往事,让她心如刀割,难受极了。
娘一直以为,当年是恶人潜入夜家,刺杀了夜吟霄,殊不知动手行凶的人其实是她!
棠涟漪的眼中掠过一抹痛楚。她犹记得,在新婚之夜、在喜房之内,夜哥哥对她说的话
别慌,涟漪,我会疼你一辈子的……
别胡思乱想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夫妻,要相爱一辈子的……
夜哥哥的话仍言犹在耳,那温柔安抚的语气,每每回想起来,总让她的心口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揪疼,而当她一刀刺入夜哥哥的胸膛时,他那震惊不信的神情,更是宛如凌迟般地剜剐着她的心。
见女儿的脸色苍白、神情哀伤,棠母这才意识到自己提起了不该提的事情,连忙打住了这个话题。
「好,不说,那些伤心事都已经过去了,再提它们干什么?现在我们该说的是你下个月初的喜事。」
喜事?棠涟漪扯动嘴角,扬起一抹勉强而苦涩的微笑。
对她来说,这两年来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是娘罹患的重病痊愈了,至于其它……她早已心如死灰,什么事都无法让她由衷地感到欢喜。
「这两年来,多亏有玉书,我相信他也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的。」棠母对于未来的女婿很有信心。
「是啊!这段日子来,咱们真的多亏了他照料。」
两年前,娘得了一场重病,几乎要命丧黄泉,虽然她及时救回了娘,可娘的身子骨因那场病而严重折损,变得气虚体弱,需要长年累月的医治与调养。
由于娘治病所需的药材在北方比较容易取得,再加上江南对她来说是个伤心地,因此她在刺杀了夜哥哥之后,就带着娘一块儿来到北方。
当年她和娘两个女流之辈,初来乍到此处,实在谋生不易,幸好遇见了老实好心的孟玉书对她们伸出援手。
孟玉书不仅让她们住进他的屋子,让她们三餐温饱,甚至还时常请大夫来替棠母看病,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们母女俩。
那憨厚老实的男人喜欢她,这一点,打从孟玉书看见她的第一眼,棠涟漪就知道了。只不过,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要响应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