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什么时候才会清醒呢?”安太太着急地问着。
“这还要视她恢复的情形而定,我能做到的只有这样了,剩下的要靠她自己,我们也只能在一旁支持她。”洪玮勋敛下眼中自信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担忧。
即使医术高明如他,可以用最先进的医疗科技挽救她的生命,也不能保证能让她清醒过来。
自从彩洁转回一般病房后,雅之始终坐在病房外守候着。
三天三夜了,彩洁始终没醒过来。安家的人不许他进入病房,他只能寸步不离地在门口守候着。
“你……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你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们,难道你想反悔?”洪玮勋走出房门,看到一脸憔悴的唐雅之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忍不住上前质问他。
“我说过,只要她醒过来,我立刻就离开。我承诺过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但是,我要亲眼看她醒过来。”雅之看着对面的墙壁,似乎能把墙壁望穿似的。
几天没睡,胡渣已经爬满了雅之的脸颊,面容憔悴的他,眼神却依然炯炯有神。
当所有人为着彩洁的状况忧虑不已时,只有他始终坚定的认为,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他相信,她知道他在等着她,所以她一定会醒过来。
他仿佛拥有一种任何力量都无法摧毁的强烈意志,使他像一座山似的,在这里一动也不动地守着她。
然而,一个礼拜过去了,彩洁仍然没有醒来。各科医师会诊,讨论了许久,却找不出她昏迷不醒的原因。
“也许是病人不想醒来吧?”一位精神科的女医师突然说出这句话,大家停止了讨论,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她。
“也许……病人潜意识里有不想面对的事情,所以才不想醒过来,在心理临床治疗上确实有过这种状况。”女医师解释着。
洪玮勋瞪着她,眼神忽然变得非常严厉。
女医师看洪玮勋的脸色不太对劲,只好摸摸鼻子不再说话。
到了晚上,病房里已经没有其他人,雅之趁没人注意时,悄悄地走进病房。
早上那位女医师在病房里说的话,雅之听到了,也终于明白彩洁一直没有醒过来的真正原因。
他缓缓地走向病床上的彩洁,看着她消瘦的模样,他心疼到了极点。她平静的脸,看来依旧那么惹人怜爱,却少了一丝生气。
“彩洁,是我。”雅之坐在床沿,轻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一定听得到我说的话,对不对?”
他用低沉的嗓音,温柔地对她说话。虽然彩洁的脸没有一丝反应,他却仍静静地说着:“我知道你是因为不想看到我受伤的样子,所以才不愿意醒来,对不对?乖,你现在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看,我很好,没有受伤,你不用担心了。”
床上的人始终没有回应,雅之的眼眶却已经泛红。
“快醒来,彩洁,我在等你,等着再看你一眼,不论在天涯海角,我都会等着你。你懂吗?只有你醒来,你才有机会再和我呼吸一样的空气,享受同样的阳光,这样就算我们不能见面,至少也能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不要让我孤独地活下去,快醒来,我再拉琴给你听……”
雅之温柔地、不断地对她说着话,细数从他们之间发生的每一件小事……
“你、你在做什么?!”刚巡完病房的洪玮勋,和安家夫妇一同来到彩洁的病房,看到雅之竟坐在她身边,立刻不友善的上前说道:“请你出去。”
雅之丝毫不为所动,仍然默默地凝视着彩洁。那天使般纯真无瑕的脸依旧平静,眼角却泛着泪光……
站在一旁的艾达,仔细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就是小姐喜欢的男人吗?
她看得出雅之对小姐的关心绝不比在场的任何人还少,但为什么先生那么讨厌他呢?她甚至觉得他们两人才是真正登对的一对呢!
雅之的视线忽然往下滑,发现彩洁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动了一下,似乎想握住他……
“太太,你……你看……”艾达像发现奇迹般惊叫着。
“快叫林医师来。”洪玮勋向门口的护士喊着。“唐先生,请你出去,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雅之微微一笑,他知道,彩洁听到他的话了。
他紧捏了一下彩洁的手心,然后不舍地放开,平静地离开病房。
他没有什么好不舍的,也没有权利不舍的……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你……你不是说要亲眼看到她醒过来吗?”安太太在病房门口叫住了他。
她看得出这个男人对彩洁是真心的,而且他用情之深,也许是超过了他们的想像。
艾达也跟着跑出去,却什么话也不敢讲。
“不用了,我知道,她一定会醒过来的。”雅之微笑着。“如果她看到我,心情也许又会激动起来,知道她平安无事,我的心愿就已经达成了。”
他始终这样淡淡地笑着,笑里有无奈,也有满足。历经了生离死别,他仍旧这样笑着。
雅之最后再回头看了病房一眼,便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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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洁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雅之……”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地虚弱。“妈咪,雅之呢?”
好不容易醒过来的彩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见雅之,这让洪玮勋和安恭齐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彩洁,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妈妈高兴得流出眼泪。
“雅之呢?他在哪里?他没受伤吧?”她虽然虚弱,却挣扎地想爬起来。
“彩洁,你快躺下,你的身体还没复元,别乱动。”妈妈急忙制止。
“不,快告诉我,你们没对他怎么样吧?”她激动地问着,一片昏天暗地的感觉袭来,她只想知道雅之是否安然无恙?
“他很好。”安恭齐低沉而严肃的嗓音,打断了她一连串的询问。
“那……他在哪里?”彩洁不明白,如果雅之没有受伤的话,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她身边呢?
刚才在半梦半醒中,她仿佛还听到他的声音,为什么睁开眼睛后却看不到他呢?
“这……”妈妈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连眼睛都不敢正视彩洁。
“他走了。”安恭齐突然大声应道。
“他走了?”彩洁不相信。“你刚才不是说他很好吗?为什么又说他走了?”
“他知道你的病情后,连句话都没说就一走了之,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你干么还为他担心?”安恭齐面无表情,说出这残酷的谎言,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女儿好。
“你骗人!”彩洁激动地喊着。“不可能,雅之不是这种人,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认识他才多久?你了解他吗?”安恭齐反问她。
“不可能、不可能……”泪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布满她苍白的小脸。
就算他们没有认识很久,她不敢说她有多了解他,但她相信雅之不会是这种人,不会知道她的病就不要她。
“你告诉过他你的病情吗?”安恭齐问道。
彩洁摇摇头。没有,她没有告诉过雅之这件事,因为这一、两年来她一直没有再发过病,更何况,她一直认为,只要保持正常的生活、愉快的心情,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所以她何必让他多操这个心呢?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他一知道你的病情,就逃得不见人影,像这种男人根本就不值得你……”
“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她捣住耳朵,用力摇着头。
“彩洁,你才动完手术不久,别太激动了。”洪玮勋按住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不要你管。你走!”彩洁大力挥开他的手,情绪激动得难以控制。
她不要听到这个,她宁可不要醒来,不要知道雅之会这么对待她。
“彩洁,不可以这个样子,自从你昏倒之后,一直都是玮勋在身边照顾你……”安恭齐还是不忘帮洪玮勋说话。
“我不要听,你们走,你们统统都走──”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哭着、哭着……她的心又痛了起来,却不是发病时的那种痛。
眼见彩洁的情绪愈来愈难以控制,玮勋向护士示意,立刻给彩洁注射了镇定剂。
“我不相信,他不会这样对我的。”打针很痛,发病很痛,但都没有爱人离开自己那么痛。
护士扶着彩洁慢慢躺了下来,她脸上的紧绷线条也渐渐缓和了下来,可眼角却还是不停地溢出泪水。镇定剂也许可以控制她的身体和情绪,却永远无法平抚她内心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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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彩洁回到家中休养。
一个月来,她不再反抗父亲的命令,却也不跟任何人说一句话。
她吃得很少,总是郁郁寡欢,经常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只是像只笼中的鸟儿,望着窗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