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莲花跑车急驶在雨里,车尾拖曳着水气,横扫城市夜街,高楼夹道,寒风凄切。
道路向前延伸,直角拐弯,弯处是路冲,矗立着大型医疗院所,楼顶亮红的十字像种警示,格外刺眼的镶嵌暗空。
流线型车身利落过弯,后视镜照映着“夜间门诊”字样,街角渲染着诡秘气氛,一道白影突然闪出。跑车唰地打个半旋儿,强劲地甩尾,刮起一片弧雾,引擎声瞬间转缓。被扬起的地面积水如丝绸般朝空中漫开,而后徐徐飘洒在车头斜恻的单薄孤影上。
半晌,开车门的声音穿进落雨中。高大挺拔的男子跨出车外,甩上车门,绕过车头,一步一步接近那抹纤弱的女性身影。
雨水淋湿一张刚冷的俊颜,几绺黑发斜盖尊贵的宽额,墨色双眉如刀般切割了自发梢滑下的雨水,直挺的鼻梁上残留水痕,男人抿紧倨傲的双唇,神秘狭长的黑眸瞅着女子。
“撞死一个人,不是什么麻烦事。”男子沉冷地开口。
鬼魅似的男音让女子仰起苍白、绝伦的脸庞,空洞的美眸对住男子。一道闪电从他背面的天空急窜而下、岔成尖叉状,仿佛,男子是阴间的使者。
女子淡淡地勾起唇角,似乎欣喜男子的出现。“你是来带我走的吧,”轻柔的嗓音不具生命感,犹如幽魂在叹息,缥缥缈缈低回着。“地狱也好,带我到任何地方——”细细喃语间,她抬举左手佛开贴黏着颊畔的发丝,无意识般走近男子身前。
注意到她腕上裹缠着绷带,男子昂起坚毅的下颏,微眯森黑的双眸,轻蔑的态度完全不加掩饰。“又是一个闹自杀的吗?”久久,冷漠的语气腾冒出口。
女子似乎没听见他的声音,维持着唇边那抹疏离的笑容,道:“随便带我到任何地方吧。今晚,我的命可以给你了”
“我是谁?”男子严厉地破额反问。莫非她将他当成收人“烂命”的牛鬼蛇神?!
女子恍惚了一会儿,欠缺生气的美颜依旧对着他。
“你的命连你都不要,还想给谁?”男子不耐烦地加了一句。“我不捡人不要的!”语气极冷。
女子仍是无语。
男子看着她的美颜好一阵,肯定她根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神智不清,便撇下她,转身欲离开。
“你不带我走吗?”虚幻的嗓音多了一丝人味儿。
男子回首,垂眼看着那只抓住他大掌的纤白玉手,略微诧异,一个想死的人竟还有欲求?!
“你还是不带我走吗?”冰冷指尖陷入他的掌心,女子绝望地喃问。
微微的刺痛感和着他指尖的低温自掌心传遍全身,男子抬起深沉的眼眸望进她眸底,在那空茫深处看见挣扎的灵魂——
对了,她就是求死。
男子一凛,心恍若被什么无以名状的东西揪住,顷刻间,再也放不开、抛不下。俊脸一沉,大掌捏紧她冰冷的柔荑,他拉着他上车。
今晚这个雨夜,如她所愿地,男子将她带走了。
第一章
“大江集团”冷静、俊逸的少总裁江百川,坐在舒适的办公皮椅里,意态深思地审视人力资源开发部送来的应征者资料。
两分钟后,门外传来女秘书恭敬的报备声。女秘书领着一名男子进门,随即礼貌地退出。
留下来的男子衣着考究、精致,模特儿般的高个儿,凛然的俊颜五官匀称、贵气,每一寸都是黄金比例,过于完美的脸容如钢铸面具,甚至没被一丝表达心绪的神情给破坏。
江百川短暂睇他一眼,垂眸继续看着手边资料。
男子察觉到江百川的目光,沉声开口:“听说江总裁要亲自面试我。”言谈中没有一般应征者的恭谦或紧张,太过从容的态度,流露了一身难以掩藏的傲然,似乎是个天生领导大场面的王者,而非汲汲营营、竭力往上爬的白领上班族。
江百川放下手中的档案夹,昂起俊颜,沉吟地看着男子。“这次——”一开口,极低的嗓音明显透出寻思意味。“本集团应征的,是我的个人特助。我看过你的资料,所以,‘面试’不想假手他人。”
男子眸光一闪,明白江百川话里有着刺探。“既是如此,那么面试可以开始了。”毫不回避的命令语气,再次显示男子身份的不凡。
“这就是我的问题——你为何要这份工作?”很普通的面试开场白,却包含着江百川的深深疑惑。
江百川仔细看过男子的个人资料——
男子叫祭先祜,华裔身份,其余履历一概空白。
男子有心掩饰,意图进“大江集团”从事商业间谍?!江百川并不这么认为。他的疑惑,需要更合理的解释。
传闻,祭,是一支远古华族,离群索居,隐遁在人类社会外的神秘海岛,但仍拥有多国资源的开采权,一举一动足以影响国际局势。
这支宗族的发迹,外人无可考,只知道他们靠着严谨的家训,代代传承,成为不灭、不没落的世族。他们不是招摇的族裔,不过,其近代记事,几乎可成就一部“祭氏王国史”,只要对全球脉动有留意的人,都清楚这个传奇的字——
祭。
江百川根本无须猜测,理性和直觉已告诉他,眼前这名祭先祜就是来自于那个神秘的祭家。也因此,江百川不懂背景显赫的祭先枯,为何来“大江集团”应征小小的特助?
“我够资格担任江总裁的特助。”像是丢下战帖.的骑士,祭先枯黑眸炯亮地瞅着江百川,高姿态的声明自然而然脱出口。
江百川深沉地看着祭先箔,徐缓地自办公椅起身。“就是因为祭先生资格‘太过’,我必须找一个好理由,才能任用阁下。”走到祭先枯身侧,两人几乎等高的肩头相触及,江百川再次强调:“给我个好理由?”
祭先枯眼帘转黯,靠向办公桌,执起钢笔,在档案夹那张资料不全的履历上,写了一组数字,而后将之自档案夹中取下,拿到江百川面前。“你会任用我。’’对峙般的凌厉目光锁住江百川,嗓音虽是平声平调,但听得出祭先祜势在必得的强硬。
江百川接下横挡在前的纸张,飞快地瞥了一下表格里多出的电话号码;抬眸迎向祭先枯的双眼,表情沉凝地喃道:“执意进‘大江’吗?”
祭先枯不发一语,眯细闪着寒光的黑眸,审视地看江百川,就像在等待臣子回音的皇帝般。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无形中缠斗;江百川没点明祭先枯的身份与来历,祭先枯也省了自我介绍和表态,一阵无言里,仿佛两人已望穿彼此的心思,这或许就是所谓“男人间的默契”吧!
第一次,江百川有了棋逢敌手的感觉。他敛下神色,冷冷一笑,收了祭先枯的履历。
祭先箔若有似无地勾一下唇角,满意了“面试”的结果。“明早,我正式来上班。”语毕,便往门口走。
“祭特助,”不再称呼“先生”,江百川直接改口叫住他。“我很好奇,你要什么?”
祭先枯停住步伐,沉吟一会儿,才转身。“她——”低喃的第一个字眼,并不清晰,接下来才是坚定可闻的嗓音:“命定是我的!”
江百川半合星眸,忽暗忽明的目光在眼角闪烁,俊逸的脸庞掠过一抹深沉难解的表情。
祭先枯看着江百川,又丢下一句语意不清的话:“时候到了,自然跟你要。”
江百川也不急,一贯冷静、优雅地坐回办公皮椅,点了根烟。“那就——明天见,不送了。”视线调向门板,他淡淡地说。
祭先枯眯了一下眼,旋即转身,大掌转动门把。门一开,一道纤细的身影伴随女性幽香,突然撞进他怀里。记忆底层,熟悉的香味润进肺腑,祭先枯不自觉地抱紧来人踉跄的身子。
你没事吧?这句话来不及冲出喉头,祭先枯瞪着在绝伦脸容上的炽热眼神,已传达出关怀……又像纠结浓烈的思念。
心念灵感恍如扎在一起的根,古怡童抬眼的刹那,直觉懂了这名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的眼神。“对不起,我没事,你可以放开我了。”柔腻嗓音透着矜贵的冷感,听得出她是名受礼教严谨约束的上流仕女。
祭先枯没依言放开古怡童,双掌占有似的握住她的纤腰,隔着丝滑的洋装布料,熨烫了她的肌肤。
莫名的熟悉感从他掌心传来,像电流般带着他压抑似的轻颤,窜遍她全身。古怡童眨眨与陌生男子交缠的视线,局促地挣扎起来。“放开我。”她命令似的说道,嗓音中却多了一丝颤抖的软弱。
祭先枯几乎将古怡童纳入怀中,牢牢地困住。“你怕我吗?”他在她细致的耳畔,低声问道。
古怡童猛然一愣,圆睁着水眸望进他那情绪不明的黑眸深处,而后心慌意乱地轻颤起来。为什么他一句近似无礼的调戏之言,却让她觉得像是命走千世姻缘的承诺般,仿佛强势地禁锢了她的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