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不明白。”他故意忽略她的话、她的眼。在那其中反映出太多感情,令他承受不起。
“我只知道你还是个小女孩,而且是个顽皮的小女孩。”他边说边作势要掐她的脸,却教她给闪过。
“原来我又变回‘小女孩’了?”她特别在小女孩三个字上加重音,语带苦涩。“看着我,律枫哥!请你认真地看我,然后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了什么?望着她微仰的脸,他看见了年轻,看见一张清新、沾满朝露的芙蓉容颜,更看见了专注的崇拜。这张曾经童稚,曾经沾满灰尘的小脸正以惊人的速度转变为绝世丽颜。精灵似的气韵混合着落世的妩媚,使她出落成比她二姊更具魅惑的女子,早已取代钱雅蓉的宝座,成为新一代的“京城第一美人”。
他应该觉得高兴,因为这么美的一张容颜只钟情于他,然而他却无法接受。不只是因为年龄上的差距,更是因为心智上的不成熟。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但她恐怕连喜欢和爱都分不清,只会一味地追逐。
但他该如何拒绝她?他说得出口吗?
“我看见了一位美丽的小女孩,仅此而已。”犹豫了半天,他仍然选择逃避,这教钱雅筑大失所望。
“是吗?”为何律枫哥仍当她是小女孩,她已经长大了啊。“但是这个小女孩爱你,你知道吗?”她决定豁出去,反正她本来就是个笑话。
“筑儿!”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他措手不及,只能瞪着她发呆。
“我爱你,律枫哥,我已经爱你好久了。”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的把埋藏在心中的话一吐为快,然后等待他的反应。
他该做何反应?苦笑或是欣喜?她真的懂得爱吗?还是以为她追着他跑的行为就叫爱?他不介意帮她收拾烂摊子,却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她似是而非的爱人法。也或许,他自己都分不清,他对筑儿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是纯粹的关爱呢,还是更进一步的感情?这一团混乱教他头痛得想大叫,却还得面对她前所未有的认真。除了苦笑之外,剩下的,恐怕只有理清彼此的关系。
“是你‘追’我好久了,不是‘爱’我好久了。”唯今之计只有将楚河汉界划清楚,以断却她的谬念。
“不是这样的!”钱雅筑连声否认,不明白为何他一直将她往外推。“我追你但我也同时爱你,你应该明白才对。”
“我不明白。”他是真的不懂。“你从不了解我又要如何爱我?”与其说她爱他,不如说她是爱上她幻想中的人物。对她来说,他只是她的理想罢了,如何能谈得上爱?
“谁说我不了解?”她疾声否认,律枫哥这么说未免太不厚道,她可是对他的喜恶了如指掌,清楚得很。
“我很了解你,真的!”在他怀疑的目光之下,她的声音逐渐变小,自信心也开始动摇。
“你了解我?”他双手抱胸,准备听听她有什么高论。“你倒说说看,你了解我什么?”
她了解他什么?什么都了解啊。比如说他喜欢吃鲍鱼人参,喜欢吃雪花糕,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喜欢……
“说啊。”他扬眉打量她犹豫的表情,早算准了她除了他的日常喜好之外,其余的一概不知。
“我……我正在想嘛。”糟糕,怎么除了吃、喝、穿的以外,她对他的熟悉程度还不如她哥哥?看来她得回去向他好好讨教讨教,下次再来继续这个问答游戏。
“别想了,再想一百年也不会把‘了解’想出来的。”他叹口气,不知该对这个结果感到悲伤或庆幸。
“听我的话回京城去,我不想莫名其妙背上‘诱拐良家妇女’的罪名。”虽然他们之间的追逐是个公开的笑话,但现在情形已不同,筑儿已经十五岁了,禁不起任何一点流言。
“我不在乎。”她老早就想被诱拐了,只是苦无机会而已。
“我在乎。”他真想掐死她,这小蛮子摆明了不讲理。“你再不乖乖听话,这辈子别想再见到我。”他只好撂下狠话,用她最怕的一招威胁她。
在怕见不到她心爱的律枫哥的阴影下,她只好乖乖认栽。
钱雅筑边走边自鸣得意的想。不是她自夸,她之所以会被人称为“精灵”自然是有她的一套。除了长相之外,敏捷的反应也是一大因素,她要不聪明,早就让律枫哥给跑了,哪还能追他十年。
为了能顺利开溜,她只得装出一脸忏悔相,双眼红透的在他的押解之下登上驶往洛阳的大船,无限惋惜的挥动着双手与他道别。尹律枫万万没想到,上一秒她还泪眼婆娑哩,下一秒就绕到船的另一边,趁着登船时的一团混乱悄悄溜下船潜逃,完全不着痕迹。
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她愈想愈得意。努力不懈、全力以赴即是她的追夫座右铭,她发誓非追到尹律枫不可,否则,过去那十年光阴岂不白费?
只不过,眼下有个难题需要解决,经过了昨日的折腾,她好不容易才打听来的消息全给泡汤了,就算要盯稍也找不着对象,所以只得闲逛。
也罢。她试着放松心情,尽量不去想家中爹爹的面孔。一面认为自己是造孽才会生他们的老爹,这回恐怕得气到天上去。没办法嘛,谁教他的脸色那么难看,害她不跑都不行。她实在很怕,害怕自己在律枫哥未能从扬州回来之前就被嫁掉,听说上门求亲的人并不少,而且她老爹也答应要慎重考虑。
所谓的“慎重考虑”就是看谁的家世好、谁家的银两多。她老爹那一套她还不清楚吗?只可惜家世好又银两多的律枫哥动也不动,自动放弃兼拱手让贤,逼得她只好连夜逃亡,以免沦为“金权婚姻”之下的牺牲品。
说实在的,她也很无奈。难道生为女子就注定一生必须被人牵着鼻子走才行?她不想当牛,只想当自己的主人,决定自己的未来,这也错了吗?为何男人能做的事,换到女人身上就变成惊世骇俗?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命运这东西是很奇妙的,筑儿。该你的绝对跑不掉。不该你的,也同样无法强求。钱雅蓉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她在强求吗?或许是吧。轻触着袖内的年生,她不禁拈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然而那其中的酸涩,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二姊屈服于命运之下,却换来令人欣羡的幸福,嫁给土匪头子听起来或许不甚光彩,但袭人珍惜她的程度却令人嫉妒。
而她呢?勉强自己的结果是否也能换来相同的幸福?她不知道,但她祈求上苍,祈求上苍别对她如此残忍,只要她的一片痴心有开花结果的一天,她就心满意足了。
“小姑娘,算算命如何?我可以算你便宜点。”
突然间冒出来的声音惊扰了她的思绪,吓了她一跳。猛一抬头,钱雅筑赫然发现一个算命摊子恰好摆在她身边,坐在木椅上的老翁正微笑的看着她,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我……我不知道该算些什么。”说不上来的冲动下,她当真依言坐下,满脸困惑的望向算命先生。
“什么都行。八字、婚姻——”
“八字?!”她突然想起袖子里头的年生,那是她好不容易才弄来的,费了她好一番手脚呢。
她连忙拿出两张红纸递给算命先生,一双美眸晶亮得出奇。“这里有两张年生,麻烦先生合合看,看他们的八字是否合得来。”阿弥陀佛,可千万要合呀,否则她和律枫哥就没戏唱了。
算命先生一手接过两张红纸,另一手则忙着掐指合算。在等待的期间,钱雅筑觉得自个儿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一直坚信自己和尹律枫是天生一对,而且从不曾怀疑过,她要自己决定未来,而她的未来就是尹律枫。
“这……”算命先生的语气明显犹豫,教钱雅筑脆弱的心脏重捶了一下。
“怎么样?合不合?”
“这……”算命先生顿了顿,低头再看一次他们的年生。不过,他对准的焦点却是钱雅筑,而非尹律枫。
“姑娘,可否伸出右手让老夫瞧瞧?”他边说边打量钱雅筑的长相,愈看眉头愈显纠结。
她立即将右手伸给算命先生,有点害怕听到答案。
算命先生先是认真的盯着她的手心,仔细查看掌中的玄机,然后再抬头观看她的面相,最后才是她的生辰八字。
“有什么不对吗?”她紧张万分的吞下口水,因为算命先生的神情太奇怪了,眼中的精光教人害怕。
“姑娘,你听好了。”算命先生摊开她的手掌,指向感情线,语重心长的开口道:“你这一生中有三段姻缘,换句话说就是有三个选择。首先,是西北方。再来,便是你生长的地方。最后,是西南方。而这三段姻缘中又以西北方最好,最为显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