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就怕他的兴奋维持不久,钱雅筑恶作剧地想。明儿个她就拿这画上百花楼威胁这位叫诗诗的姑娘,不把她吓晕才怪。
她愈想愈兴奋,下笔的力道也愈来愈猛。怎知一个不小心——可怜!画是画好了,但她也差点摔下枝头,幸亏她眼明手快,勾住细细的树枝,才没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过……也快差不多了。因为尹律枫难以置信的表情和愤然涨红的俊脸正挂在她的面前,教随风飘荡的钱雅筑不知该做何反应,只好赶紧陪笑脸。
“嗨,律枫哥。”尹律枫难看的脸色摆明了要杀人,她只得再补上一句。“今儿个的天气真不错,还能看得到月亮。”
尹律枫想杀人,非常想。
原本他以为今晚一定会平安无事,怎知消息竟会走漏,筑儿又跑来搅局?他今天要是不打得她屁服开花他就不叫尹律枫,他已经受够了这个不知轻重的鬼灵精。
“你这么飘来荡去是想扮女鬼吓人吗?”紧捉着树枝不放的钱雅筑正巧穿着白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撞见鬼了呢。
“还是你觉得掉下屋檐不够刺激,玩荡秋千游戏会更有趣?”尹律枫说得是咬牙切齿,只差没拆了钱雅筑的骨头。上回这死小鬼为了阻止他猎艳竟爬上迎春阁的屋顶,弄掉人家几块瓦片,又好死不死的掉到别人的床上,结果她人没阻止到,闯错房间差点教人给宰了,最后还是身在隔壁的他出来解的围,只不过从此以后尹律枫三个字被列为拒绝往来户,再也没他进门的份。
他没扒了她的皮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惠了,这不知死活的小鬼竟敢再来一次,今天他绝饶不了她。
“别生气嘛,律枫哥。”号称永不变形的俊脸似乎稍微扭曲了点。“你不必担心我,我挺得住的。”她边说边用力晃,极力证明自个儿身轻如燕,无奈被她折腾了好一会儿的树枝硬是不赏脸,“拍”的一声便应声而断。
“律枫哥——”
轻得就跟燕子一样的身子旋即落入尹律枫早已准备好的双臂。钱雅筑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张铁青的脸和衣冠不整,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青楼女子。
“诗诗姑娘,你好,我叫钱雅筑,初次见面。”钱雅筑面带同情之色地看着显然快不支倒地的诗诗,她看起来一副快挂了的样子,怪可怜的。
“你……你就是钱雅筑?”诗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长相灵秀,美得引人侧目的女孩就是传说中的调皮鬼。跟她一比,她们这些青楼姑娘根本就不必混了,为何尹律枫会视她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我是钱雅筑没错,诗诗姑娘叫我雅筑就行了。”她故意甜甜的说道,准备气死尹律枫。因为她知道他就跟天下所有虚伪的男人一样,说是一套,做是一套。他自己可以嫖妓,但严禁她跟青楼女子交朋友,因为她们的身份低下,不配同她说话。
天晓得男人脑中装得是什么,八成是自私加自大,只不过这套社会道德规范她也不得不从,这就是身为女子的悲裒。
果然尹大公子的脸色就如同她预料般难看。活该,气死他最好,谁教他敢无视她的一片真心,故意和她唱反调。
“钱姑娘,这里好像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显然名唤诗诗的姑娘不领她的情,摆出一副骄傲的姿态,惹得钱雅筑十分不快。
“抱歉打扰你了。”她漾出一个愉快的笑容,为她的美丽更添一笔。“但我发现诗诗姑娘真的很漂亮,本人比画还美丽,不信你看。”
蓦地,一张春意盎然的水墨画摊在她的眼前,画中的女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妒意横生的诗诗。画中的她彷若一条水蛇,紧缠住尹律枫的腰不放,敞开的中衣忽隐忽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做啥,更别提那放荡的表情,简直孟浪到极点。
“我想,一定有人对诗诗姑娘这么迷人的表情感到兴趣,或许我该沿街发放,如此一来,你的客人一定会增加不少,你觉得呢?
差点被画中身影吓晕的诗诗,这下子也不得不晕了。一阵晕眩后她整个人往后倾,刚好倒在正要过来教训人的尹律枫手上。
混蛋,今晚的猎艳又泡汤了,他要杀了钱雅筑这小鬼!
“钱、雅、筑!”震耳欲聋的叫嚣声传遍整个百花楼,钱雅筑只好捂上耳朵。
这次可不是她的错,她只负责书画而已,可没要他吼,他喜欢吼是他的事,不过他愈吼愈没有青楼敢要他,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你以为这样很好玩是吗?”尹律枫冷笑,看着怀中的中等美女露出一个无法再忍耐下去的表情。这是昏倒在他怀里的第十个女人,而且一个比一个丑,全是因为这小鬼的关系。
真他妈的。他忍不住诅咒,为自己的霉运哀悼,恨自己为什么会被这小鬼看上,躲也躲不掉。
“我没这么想啊,律枫哥。”钱雅筑赶紧拿出系在腰间的画册以表明自个儿的清白。“你瞧,我一直很努力……为你的年轻岁月做记录,很用心在画哦。”
画册?面对着厚厚一叠白纸的尹律枫不禁愕了一下。他知道筑儿偷画他的事,但聚成画册?这太夸张了吧,他的风流帐真有那么多吗?
他眉头紧蹙的一页接一页看着的画作,脸色也跟着一页一页涨红。这……实在太过分了!从第一页开始,他的“姿势”就不停在变,各种姿势,千奇百怪。
混帐!他真有那么下流吗?还是在她眼里,他就跟野兽无异?
“画得很棒吧。”钱雅筑的语调好不得意。要不是她生为女儿身,早该改行卖字画去。
“告诉你哦,前些日子‘亦然馆’想出版几本春宫画,还问过我卖不卖?并且说主角若是你的话,铁定轰动京城。”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倒想知道风流了一辈子的京城第三美男子,脸皮能有多厚。
“你敢?”尹律枫一把攫住钱雅筑的双手,恶狠狠的瞪她。即使是在盛怒中,他仍没忘记这是打从她满十五岁以来第一次直视她的脸。
什么时候开始,这张精灵似的脸逐渐占领他的视线呢?更糟糕的是,这张原本只是可爱、灵秀的俏脸正悄悄转变成绝美的容颜,除了原本的灵秀之气外,更增添了妩媚,就像是摇曳在微风中的芙蓉花,教过往的行人忍不住驻足观望。
然而,这朵芙蓉却不是他该碰的。他应该做的事是守护她,直到另一个适合她的人出现为止。即使她一直努力的表现出她的迷恋,这也只是少女的崇拜罢了,他绝不能动心。
“律枫哥?”被攫住双手的钱雅筑反倒不解了。为何明明气得想杀人的尹律枫会失神的望着她,一脸彷徨的模样。
“下次你要敢再这么做,我一定扒了你的皮。”他故意亲热地捏捏她的脸颊,就像她小时候每次调皮做错事的惯例,这教她生气。
她已经长大了,究竟要到何时他才会正视这个事实?
“这画册没收。”他赶紧趁她百思不解时将丢死人的春宫画藏起来,这要是流传出去,那他的一世英名可得毁了。天晓得就算不被笑死也会被李少儒那讨厌的家伙讽刺死。那混帐不但娶走了他心仪的女人,还连本带利的生了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儿子,真有够呕人的。
“我还会再画。”钱雅筑愈挫愈勇的回嘴道。最近律枫哥愈来愈会躲,一会儿躲到扬州,一会儿跑去洛阳,追得她累死了。
“你尽量画。”他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他准备明天就跷头,一路跷到扬州去游山玩水,看她怎么画。钱雅筑满脸怀疑的看着他过于放松的脸,心中纳闷不已。不过她没能纳闷多久,从床榻上传来的呻吟声立刻引起两人的侧目。
“啊——”
被吓得晕厥的诗诗姑娘一看见罪魁祸首仍杵在房间里,忍不住放声尖叫。尹律枫立刻明白自己又被列为拒绝往来户。
该死,又有一家妓院挂了。
“快走!”他二话不说抄起钱雅筑就跑,几乎成了惯例。
忍耐,他告诉自己。一旦到了扬州,他就可以逍遥自在,玩他个够本!他边跑边安慰自己。
坐卧在私人画舫中的尹律枫总算松了一口气,一想起钱雅筑那丫头片子他就心有余悸,最近她的追逐行动日趋大胆,只差爬进他的房间考验他的耐力。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忍受多久,更不知道如何让自己摇摆的心归定位。
他同时也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毕竟他们都不是小孩了,满城的谣言迟早有一天会淹没他俩,到那时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以前,当她还年幼时尚不怕谣言,反正笑话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但随着时光的流逝,青涩的少女已成长为艳冠群芳的大美人。于是众人的眼光不单单是落在“笑话”这两个字上头,更期待能看见完美结局。但他们如何能够了解他的心情?他怎能撷取筑儿这朵娇嫩的花朵,就在她刚萌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