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他装傻,这才想起自从开始了解她之後,他就不大怕她,很自动的把「老大」改成「黑雪君」,而且还叫得很自然,才会露了馅。
「你很不把我这个『老大』放在眼里,是吧?』她用力把他向上一提,竟把他这个昂然大男人提离地面,只剩脚尖稍稍点地。
白永健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她个头娇小,力气竟然这么惊人,让他不得不承认,在她面前,他确实是只小公猫,她这只母老虎只要轻轻挥出-掌,就可以轻易的把他蹂躏至死。
但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老大饶命、老大饶命哪!」他连连哀声求饶,「我绝对没有不把老大放在眼里,我不只把你放在眼里,还放在心里,放在每个细胞里。」
黑雪君把他放下来,轻轻拍打他的脸颊,「你的嘴巴可真甜。」
他微笑,「我说的是实话。」只是夸张了点而已。
「甜言蜜语,阿谀谄媚。」她低声沉喝,「你当我会高兴的拍拍你的头吗?」
他又不是真的猫。「只要你放开我就好。」
她是放开他,却撂下一句,「记得你是谁,牢记我的身分,要是再有逾越,不只让你享受我的巴掌,再加上我的拳头。」她握著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白永健只好「害怕」的後退。
她这才满意的扬起下巴,「走了。」头也不回的迈开大步离开。
「这次要去那里?」他急忙跟上。
她没回答,只是露出思索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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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了,他们由北台湾找到南台湾,再从南台湾杀回北台湾,阖眼的时间用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白永健已经露出两个熊猫眼,黑雪君也是,但他不若她那样不肯说累,第N次大大打著呵欠,模糊的咕哝,「好累,好想睡喔!」
他转头望向坐在驾驶座旁的她,正微眯著双眼瞪著眼前迷雾中的建筑物。这是她哪个「娘」的家?她为何不若之前一样,直接敲门闯入,气焰高张的质问,
「黑风堂去了哪里?」
看了看车上的时钟,六点四十五分,好早,好累,昨晚从台东杀回台北,几乎不曾阖眼,虽然开车的是他,但搭车的她竟没乘机补眠,一路陪他张著眼睛到底。他好佩服她,-声累也不吭。
但他没她那么意志坚强,所以妥协的慢慢阖上眼,几乎要睡著了……却陡然被惊醒,发生什么事了?他为什么醒来?
嗯!空气中的气氛不对。
直觉的转头往旁边看,黑雪君何以紧握拳头,目光灼灼的瞪著前方?
他顺著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男一女身穿制服的青少年步出那栋建筑的大门,脚步轻快的走进晨雾中,显然是要上学。然後从大门里跑出一名身穿围裙的妇人,向那对男女呼唤。他注意到黑雪君的身体往前,两只眼定定的胶著在那妇人的身上,似乎苦涩的望著那母子三人间亲密的谈笑道别。
「那位太太是谁?」白永健问,直觉那位妇人对她一定意义非凡。
黑雪君没回答,看著那母子三人挥手再见,那妇人微笑转身走进大门,关上门扉。
黑雪君不禁咬牙,她为何要来?为何要来找当初舍弃她的女人?那老头应该不会来找她?对吧?
那她为什么来?难道是在找机会来见「她」吗?不,不是这样的!她拚命在脑子里寻找著答案。
对了,因为这女人怕那老头,也或许那老头料定她不敢来找,结果藏身在此。
那么她就该下去直接找「她」。
但她不愿意,感到犹豫,感到—…不愿意承认的害怕。怕什么?怕数年前,拒於门外的事件再度重演吗?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女孩,她已经长大茁壮,成为「她」最惧怕的风堂盟老大,所以应该是「她」怕她,不是她怕「她」。
「雪君,要不要下去?」白永健轻声问,细心的看见她脸上浮掠过的犹豫不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下去?
她无法否认心里那「不愿意」的声音。该死,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她会害怕,她是你最亲的人,你不想伤害她,不想因此扰乱她平静的生活。」
心里一个声音这样说,但也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咆哮。
「那贱人凭什么过得如此顺心如意,你却得历经沧桑、身心俱疲?下去,打开她的门,告诉她,你就是风堂盟的老大,质问她那老头的下落,让她怕你,让她领悟当初她的放弃,到底对你铸成了多大的错误,让她彻底明白她是个罪人,下十八层地狱都不足以弥补。」
「雪君,不然,我们走好了。」白永健不忍心见她挣扎,所以转动钥匙--
黑雪君却按住了他的手,「下去。」轻声命令。
叫他下去?那她呢?
「下去。」她更大声的强调,「去敲那个门,问刚刚那个女人黑风堂在哪里?」
他奇怪的看著她,「为什么你不去?」之前她都毫不考虑的一马当先,何以对那个太太如此特殊?
「叫你下去就下去,还敢跟我罗唆。」她咬牙瞪他,「下去!」
唉,没得他选择。
他只仔乖乖打开门跨出脚。
「等等,」她出声,在他回头时,轻声补充,「不要跟她提到我,就说是你自己来找的。」
难得看到她如此婆婆妈妈。「为什么?」他很好奇。
「你没必要知道,这是命令,你只要照做就行。」她固执的偏开头。
白永健耸耸—,走向那紧闭的门扉。
黑雪君坐在车子里紧张的看著,有点期待……有些害怕……记忆中,「她」的容颜未变,但「她」的笑颜却再也不是为她,「她」的家人也不再只是她,心紧紧的纠结,她不禁再次自问:为何来这?值得吗?
她眼眨也不眨的看著白永健按了门铃,不消多时,门开了,露出「她」微笑的脸,却在听到他开始询问时,变了脸色,频频摇头,满是恐惧。
「她」怕谁?怕她?还是怕那老头?
「她」该怕的,可是她为什么感到难过?
以为再也不会为「她」心痛,却在此时痛了,重重的失落,只证明她还不够坚强,还不够不在乎。
黑雪君看到白永健伸手指向她的方向,让「她」讶异的望了过来。该死,那男人泄露了她,告诉「她」,她在这里。
该死,她要砍了他!
回过神,黑雪君却已移到驾驶座,启动引擎,不顾「她」奔向她,踩动油门,霍然後退。
她不见「她」,她不想与「她」说话,「她」为什么追她?难道「她」也想她,後悔当初的抛弃?多希望知道答案,但是……
不,她不想知道答案!知道又能如何?什么事也改变不了。
「雪君?」但「她」的呼唤穿过紧闭的玻璃窜入她的脑中,不,她不要听。
一百八十度紧急大转弯,黑雪君疾速驶离,眼眶热了,湿了,还是情不自禁的望向後视镜,「她」追了上来,仆倒在地,仍挣扎著爬起,开口呼喊……
不,她不要听,不要想,不要看!
移开视线,黑雪君踩紧油门,快速离去。
她不原谅「她」,永远都不,是「她」的错,是「她」背叛了她!
他愕然的看著黑雪君开车逃命般的绝尘而去,不敢相信她就这么离开。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威风八面的风堂盟老大逃之夭夭?
「雪君?」他听著那位妇人哽咽的呼唤。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太太,请问你跟雪君是……」
「她是我女儿,我亲生的女儿啊!」她泣不成声,伤心欲绝。
「那刚刚那对少年是?」
「他们是我後来生的儿子和女儿。」
那对儿女铁定不是黑风堂的,要是,黑风堂就不需要苦苦哀求黑雪君生孙子。
「你……再婚了?」他猜,思绪如麻。
——黑雪君逃之夭夭,显然不想见她母亲,却为了他勉强来找?一种激动在胸壑里翻搅,她为了他竟然牺牲这么大。
妇人点点头,伤心低语,「雪君还恨我,对不对?」抓住白永健的手臂,「她恨我当年抛弃她,是不是?」
白永健又暗暗吃了一惊,她被生母抛弃?
「当年我还年轻,我怕她爸,我不敢要她啊!为什么雪君不体谅我呢?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泪水纷纷。
但又有谁来体谅当年雪君所承受的苦楚?他不由得埋怨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後悔的母亲,很想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害惨自己的女儿?
「这十多年来,我常常想到她,先生,告诉我,她过得好吗?过得幸福吗?」
他以为雪君过得并不好。
「她现在是风堂盟的老大。」至於好不好,就让这母亲自己去猜,唉!他太慈悲了,有时候不想说得太绝。
「老大?」她低呼,脸上明显的表露惧意,还有疏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