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进门的老板脸上没了笑容,褚澄观了然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没多问,只是默默地煮了杯香醇的蓝山咖啡,端到柏宇彻面前。
修长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敲,透露出他的思忖状态。很难得,这是第一次嗜纯正蓝山的他闻到咖啡香还能静坐著,一动也不动。
“不顺利?”褚澄观拿著托盘站到一旁,低问道。
柏宇彻轻抚额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承认道:“是不顺利。”
长袖善舞的他居然败北而归?褚澄观挑了挑眉。“被狗追了?”
“没,只是被那只狗用身体硬生生地顶到门口而已。”柏宇彻叹了口气,端起咖啡啜了一口。西装裤上的长毛可有得洗衣店清了。
褚澄观眼角眉梢盈满了笑意。“我是否该为那位小姐不为金钱权势所屈服给点掌声呢?”真希望她当时在场,能将那珍贵的一刻记录下来。
“若你想离开海潮,大可激烈喝采去。”柏宇彻看著她,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褚澄观一笑,走到他身旁,弯身搭上他的肩,故作心痛道:“面对唯一的妹妹,你这样未免也太心狠了些。”
“同母异父,还收留你待在海潮,这叫狠心?你说呢?”柏宇彻笑睨著她,眼里尽是兄长关爱的感情。
“你这样叫我好难过呀!”褚澄观抚著心口沉痛低呼,最后还是忍俊不禁地笑了。
“你呀,要是再恫吓我,我就告诉爸,说你还是不把他当家人看。”
“一个夏就够我烦了,求求你别再替我招惹是非了。”想到继父的委屈劲,柏宇彻忍不住呻吟。
若不是亲眼所见,柏宇彻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跨国企业的总裁居然可以像个女人家,自从他十岁那年母亲再婚,继父就老是欲泣欲泪地扯著他的手,“求”他别排斥他和澄观父女;一听到啥语病,就开始无限委屈地采取哀兵姿态,说他付出了那么多心思,却还是得不到继子的认同,大大小小的花招,根本不胜枚举。
天晓得,对于母亲的再婚他根本就是举双手赞成,从来没反对过,更遑论用那些莫须有的幼稚行为来进行排挤!不过,也多亏了继父这半带玩闹的态度,将原该有的陌生隔阂消弭无形。
“知道就好。”褚澄观拍拍他的肩膀,笑得开心,一别平常在外人面前的严肃模样,难得展现出双十年华该有的年轻笑靥。
“你该多笑,才二十岁而已。”柏宇彻疼爱地抚抚她的头。“别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一个二十岁的秘书教人如何信服?我这样的打扮很好,至少十年后,人家会说我都没变老。”褚澄观皱皱鼻头。“回归正题,你推掉三个约会,耗掉一个下午的时间,结果到底如何?”
“她出了一个难题。”柏宇彻扬眉低笑。
别人口中的难题到他手中,往往会成迎刃而解的易事,而他所谓的难题,却会是一般人眼中难如登天的事。褚澄观顿了下,才问:“怎样的难题?”
“我太有钱!她不帮有钱人做事。”柏宇彻一笑,摊摊手。“要怎样拥有‘海潮之声’而贫穷呢?教教我吧,亲爱的妹妹。”
褚澄观愣住,拧后看他。“你在开玩笑?”钻石和富有根本就是密不可分,一个人若连三餐都不继,他根本就没有拥有钻石的能力,更遑论是珍贵的“海潮之声”。
“再认真不过。”他耸肩。
褚澄观眉头拧得更紧。“你何必执著一个毫无名气的新进设计师?她可能会毁了‘海潮之声’这颗稀世钻石。”她不懂,只凭著照片上的感觉,就能看出那位夏小姐的能力吗?
“这是一种直觉,一种无比锐利的直觉。”柏宇彻点著太阳穴,扬起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打从他看到她在季刊上发表设计品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只有她能设计出属于“海潮之声”的特质。除了她,他不再做第二人想。
褚澄观叹了口气。“那你活该被刁难了。”
“谢谢你的忠告。”他扬起讥诮的笑。
她回以一笑,此时敲门声传来,褚澄观脸上的笑意立即敛去,又回复平素那个认真严肃的她。“我先退下了。”她端起咖啡杯,低道。他们兄妹的关系在公司内不曾公开,托柏宇彻从母姓的福,两人的关系从不曾被人怀疑过。
柏宇彻点头,突然忆起一事,在她帮来人开门时及时说道:“褚小姐,帮我整理夏小姐的所有资料,明天下午的行程全部推掉,我要再去一趟。”
???“鲁伯母。”一踏进小巷,柏宇彻向正在打扫自家门口的鲁太太打了声招呼。
“柏先生,你又来找小啦?”真不愧是热恋的小俩口,每天都来。鲁太太高兴地放下扫帚,双手在围裙上擦著,迎了上去。
“是啊。”他笑应道,将手中的提袋递了前。“这是一点小点心,让您和董伯母配点茶聊聊天。”
此举立刻使昨天的好感成等比级数骤增。“怎么这么客气——”这年轻人真是太难得了!鲁太太笑眯了眼,在看到手提袋上的印字时双眼瞬间放亮,惊喜呼道。“哎呀!
你怎么知道我们爱吃鼎泰丰的小笼包?董太太你快出来啊!”
闻声出门的董太太在得知一切后,也高兴得眉开眼笑。“我家那些孩子总嫌要排队麻烦不肯帮我买,害我好久好久才能解一回馋,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您俩喜欢就好了。”澄观给他的资料真是太有用了。柏宇彻淡淡一笑。
“您们慢用,我先去找小了。”朝两人微一颔首,转身往夏家走去。
手指按上门铃,可回应他的却是悄无声息。怎么?为了逃避他们,她开始使出这种阻绝任何访客的下下策吗?原来她的聪明才智也不过尔尔。柏宇彻浓眉微扬,往窗口的方向探去。
“那个……我叫你阿彻你不介意吧?”见他不得其门而入,鲁太太和董太太立刻热心地靠了过来。
“当然。”看来,他已成功地笼络了邻居伯母的心。“小的门铃坏了吗?”
“不——是——”董太太掩了嘴笑。“看样子小还没把她的怪癖告诉你,只要她门铃按不响,就表示她在工作,分不得心来应门的。”
“在工作?”柏宇彻拧眉。她不愿接海潮的CASE,却肯接别人的?“那我今天没办法见她了?”
“怎么会?来、来、来!”鲁太太热切地拉了他的手臂推门走进夏家,深绿色的小木门应声而开。“小这时候都不锁门的,你尽管进去没关系,看到你,她一高兴,定会工作得更加顺利的。”
“就是说呀!钦,鲁太太,你可别跟著人家进去,多杀风景啊!”董太太连忙将鲁太太唤住。“过来吃你的小笼包吧!”
“哎呀,瞧我多不解风情!”鲁太太立刻放开手,在柏宇彻背上推了一把。“我不当电灯泡啦,你自个儿进去找小吧!”说完,就转身和董太太高高兴兴地品尝美味去了。
有多久没遇过这纯朴热情的人了?柏宇彻感慨地一笑。而令人难以相信的,待过纽约多年的她,回到了这儿,竟放心得连门也不锁了。这儿虽然位处郊区,可也还是龙蛇杂处的台北啊!
柏宇彻放轻脚步踏上支关,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本式建筑特有的清凉气息,空气中浮著宁静,若不是方才已获告知,他会真以为屋中无人。
夏,为独生女,现年三十七岁,十八岁高中毕业后即往美国CIA纽约分校修习课程,二十五岁将所有课程研修完毕,取得鉴定士资格,同时亦在宝石及宝石学季刊上发表第一次的设计作品,之后即返回台湾。
脑海中浮现今早澄观为他准备的资料,柏宇彻走入客厅,无人。
十九岁母亲因车祸去世,二十六岁时,父亲因心脏病骤逝,在台并无其他亲戚,现独居于夏父所留下的房子。
厨房,无人,依然是不曾沾染油烟的干净模样。
外形美艳,个性直率,对长辈极为尊敬。
从半掩的另一扇门里,他终于发现了她的踪影。她坐在桌前画著设计图,专心工作的她,并未发现身后多了一道观察的视线。从地上的纸团数,可以得知她的进度并不顺利。
看到你,她一高兴,定会工作得更加顺利的。是吗?他可不这么认为。想起鲁太太对他说的话,柏宇彻扬起自嘲的笑。
腿弯处传来的碰撞感让他回头,只见“那斯达克”咬著包干狗粮,用黑漆漆的大眼可怜兮兮地看著他。少了主人的呼喝命令,它只是只人畜无伤的长毛布娃娃。
“你的主人忘了你吗?”柏宇彻微笑,弯腰接过那包狗粮。
“那斯达克”立刻高兴地咬著他的裤管,半拖半拉地将他带到了它的碗边。
又一条名牌长裤报销。柏宇彻暗自叹了口气,虽有怨言,还是很认份地将狗粮倒进它的碗里,因为,“那斯达克”眼中所闪耀的饥渴光芒让他直觉若再不顺著它的意,他极有可能会步上小关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