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的抱住自己,身子蜷缩起来。
「你怎麽了?」他看出她的表情不对,好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你别吓唬朕,你怎麽了?」他紧张的抓住她的身体,感觉到她的体温好冰冷,而且正在颤抖,愈来愈剧烈,「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你说呀?难道那碗汤有毒?」他厉眼瞪向侍女、侍从,要是她有个万一,这些人都得陪葬。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要是霞儿有个三长两短,朕就砍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他暴声大吼,吼出他的不安、他的恐惧。
「皇上……不关他们的事。」微弱的声音轻轻呻吟,她乏力的抓住他的衣袖,「我……我……我……」声音迅速流失。
他把耳朵凑近她,「你要说什麽?」
「我……终究是只……兔子。」她气若游丝的说。
他的双眼顿悟的放大,对呀!她如果是只兔子,怎麽能喝肉汤、啃肉块?
更何况,她原先还是个仙,纵然她已经渐渐转变成人,但能吃凡食吗?
天哪!是他害了她。
是他的无知、躁进要将她害死了吗?
「朕要怎麽救你?你快说,快说呀!」他的声音颤抖,脸色惶恐,双手不断的颤抖,心底有个声音不断的呐喊——不要死,不要离我而去,我好不容易找到家人,真正的家人,陪我,不要像其他人那样残忍的把他留在世间。
「来不及了。」她遗憾的摇摇头,乏力的手想要摸上他的脸颊,但却做不到。
刘弗陵连忙抓住她的手,紧紧的贴在他脸上。
天哪!她的手好冰。
「霞儿,振作一点,朕这就去传御医。」他抬头,看见这一群侍女、内侍还呆呆的跪著,马上一声怒吼,「你们还待在这里做什麽,赶快去把所有的御医全召过来呀!」
「奴婢遵命!」众人这才做鸟兽散,直奔太医院。
但愿御医能够医好霞儿。他暗暗祈求。
「皇上……」
「怎麽了?霞儿。」他紧张的趋向前,就怕一眨眼,她就这麽消失了。
「皇上,我死了以後,将我的遗体安葬在深山里好吗?」这是她剩下的心愿,反正回不了天庭,至少……死後,让她回到修行时所处的深山,那里有宁静的流水,碧翠的绿树,还有友善的动物们。
「不,你不会死的,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他喑痖的声音宣告,「我绝对不许你离开我,不许。」
霞光轻轻地叹息,「都到了这时候了,你还这麽霸道,不肯成全我吗?」
「那谁来成全我?霞儿,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找到我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不管你是妖也好,鬼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为什麽你就不能成全我?为什麽?」他嘶哑的呐喊。
她的心重重一震,头晕目眩得厉害,但她还是要弄清楚他的话,「你……你在说什麽?」这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你还不明白吗?我要你,我爱……霞儿?」他心肺俱裂的嘶喊,但还是没用,她已经昏死在他怀里,「霞儿?」
「霞儿?」他仰天长啸,万般悔恨涌上心头,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会听她的,会贴心的对她好,「霞儿呀……」
但是,天依然是天,云依然是云,没有奇迹,没有天降大罗金仙来指点迷津。
怎麽办?
* * * * * * * *
「皇上,微臣惶恐,娘娘脉象异常微弱,实在诡异得很……微臣……无能为力。」御医胆战心惊的报告。
「滚!」刘弗陵大吼出声,烦躁的在床边来回踱步。
那麽久了,她为何还不醒来?为何一迳的昏迷,而且脸色依然苍白,气息微弱得就像没有了一般。他要怎麽做才能救她?
谁来告诉他啊!
「皇上,微臣斗胆进言,娘娘分明是中毒,已经回天乏术,望请皇上筹备後事,以免……」又一名御医来报告。
「住嘴,给朕出去!」他青筋暴露的怒吼。
他绝不承认霞儿会死,绝不相信她会这麽短命,他还记得她扑在他身上代他承受那一剑後,伤口恢复得多麽的快速;他还记得他大力掐住她的脖子时,她依旧面不改色,更记得,她在牢房里七天没进食,依然精力旺盛……没道理一碗鸡汤就要了她的命。
不,他不相信。
「皇上,微……微臣……不知道该不该讲?」
「说。」
「娘娘似乎……不是……生病。」
刘弗陵眼睛一瞪,暴声大吼,「现在这个不是重点,不管是不是生病,朕只要你们把她给弄醒。」
御医惶恐的跪下,连连磕头,颤抖的说:「皇上,请另请高明,或者……就让娘娘去吧……」
「你说什麽?你不要命了吗?朕就是要她留下。」刘弗陵愤怒的挥落一桌的竹卷,「无论如何朕都要救她,都要留她下来……」他咬牙握拳,心意坚定无比,就算她真的死了,他也要追到黄泉。他仰头望天,挥臂叫嚣,「听到没有!朕不会放过她的,既然当初是你们让她下来的,朕就不许你们夺走她,否则朕要在人间兴起血海,淹上天际……」
「皇上,大逆不道的话请不要说,会犯了忌讳的。」应武人在一旁小心的劝说。
刘弗陵哪管什麽忌讳,依然对天大叫:「把她还给我,听到没有?!」
御医叹了一口气,皇上自登基以来,第一次这麽情绪激动,就算这是要砍脑袋的谏言,他还是要说,「微臣建议皇上,不如去找那些……巫觋,或许他们会有办法。」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那些巫觋也是修道的人,和霞儿一样,或许他们有办法救霞儿!
他深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传令下去,徵召天下有道之士前来医治婕妤,凡有名声者皆有义务前来,治愈婕妤者,赏赐黄金万两,失败者……」表示没有道行,欺骗世人,他咬牙硬声宣布,「斩立决!」
一场腥风血雨就此展开……
* * * * * * * *
一个月过去了,霞光依旧没有起色!昏迷不醒,气若游丝,一天比一天憔悴,彷佛随时都会归天一般。
皇宫里,午门的尸体一天多过一天。
「混帐!说什麽法术,都是骗人的,医不好婕妤就给朕死!来人呀!推出午门斩首。」刘弗陵震怒道。
又一缕魂魄归天。
大臣们不敢说什麽,也不觉得有什麽好说,霍光更是觉得皇上英明,藉由婕妤的事件,破除民间百姓的迷信。
坊间百姓议论纷纷,纷纷摇头,尤其是长安居民。
「今天又死了一个,听说是昆仑山下来的大法师哪!」
「被斩,就是表示没有本事。」
「嘿,你们大家看,又有一个『大师』来了,还穿著道袍游街,真是不怕死呀!」
这人是个俊秀的青年,苍白的肌肤,无神的双眸,红滟滟的双唇,头发不受拘束的披散著,要不是宽大的藏青色道袍罩住他瘦弱的身体,恐怕会被误认为失魂落魄的「美人」。
此刻他心不在焉的走在人群里,要到哪里——不知,要做什麽——不知,他是个漂泊的浪人,只管一步接著一步走,这世间发生什麽事都与他无关。
「公子,公子……」
是谁在叫他?
他有听见,但不想回应,反正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能勾起他的兴趣。但那声音的主人不放弃,追了过来,搭上他的肩,「公子,是我,你不记得了吗?我是刘病己呀!」
他不得已的转过身,面对这个冒昧的青年,这青年一脸的笑,一身的潇洒,还有一种难以忽视的王者之风,他是谁?为何记得他?
「公子,记得吗?你十年前救了多病的我,在监狱里。」
他眼神茫然,十年前?十年前跟百年前又有什麽差别?
「还记不起来吗?我是刘皇孙呀!我在监狱里出生,我的曾祖父是汉武帝,现今的皇上是我的叔公,这样你记得了吗?」
哦!他想起来了,那一年,他仍如此刻般黯然的在长安徘徊,并看见监狱的上方有异常的仙气。他因为闲著没事前往察看,发现了眼前这个转世的金乌、未来的帝王正生著重病,便出手让这青年减少一些病痛之苦。
没想到这青年还记得他,到底世人是有情,还是无情?
「公子,十年不见,你一点都没有变老耶!你是怎麽办到的?」刘病己好奇的问,想要搭上他的肩。
他躲开,冷眼一睨,「请问,有什麽事?」
刘病己尴尬的笑了笑,「没什麽,只是想要报答你的救命大恩。公子,如果你没有住处,到我那儿如何?我让内人备一桌酒菜,我俩好好的畅谈一番。」
他转过头,「没兴趣。」
「公子,别这麽冷漠嘛!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难道你不了解我的感激之心吗?」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刘病己尴尬的找话,「对了,公子是否有名讳可以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