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腿上出血的伤口不深,但仍怵目惊心,展夜韬立刻撕开被单替她包扎止血。
“唔……不要碰……我……”身体被移动,陷入半昏迷的冉冉惊惶挣扎,用尽力气掀开眼皮看清上方的脸孔。
“别怕,是我。”她的恐慌无助、苍白虚弱看在展夜韬眼里,一股撕痛顿时贯穿心口,他从未如此恐惧过,从未……
他收紧双臂,将她纳入怀中,担心失血过多的她会这么消失不见!
轻柔低醇的嗓音及急促的心跳声,奇异地抚平冉冉的惶恐,神智逐渐清明,眼前的身影与刻在心版上的影像重叠。“阿韬哥哥……”
“对不起,我说谎骗了你……”她嘶哑欲泣,惊悸的小手想紧紧攀住他宽阔的肩背,却因体力迅速流失而使不上力。
“先别说话,我带你出去。”他赶紧横抱起她,听见门外有所动静正朝房间而来。“该死!”
她也听见了,连忙扭身挣扎。“放我下来,你快走,否则宗田万贺看见你会杀了你……”
“宗田万贺?日本政经界大老?”
“没错,是我本人。”
伴随一道苍老嗓音出现的,是外表端正和蔼的宗田万贺与他十名手下,正以十把枪对准只身闯入贼窟的展夜韬。
“不请自来,现在不怕死的年轻人真不少。”宗田褪去亲民的形象,灰眸中的狠绝残暴尽现无遗。
“总比老而不修又贪得无厌的好。”暴露在危险中的展夜韬面不改色,心中厘清了某种想法。“或者应该说,你就是制衡日本政府与反叛组织,那个新势力的幕后主使者,只要你拥有‘炼狱之火’的解毒剂,便能坐享渔翁之利。”
秘密身分被看破,宗田挑眉微愣,一下子又阴沉笑开。“你是什么人?”
“配制解毒配方的人。”
“那好,想不想救你怀里的女人?”宗田犀利狠辣的目光瞪向冉冉。
该死的贱女人,竟拿假配方进他!不过这下倒好,引出了配制者,他就不信拿不到真正的配方。
“什么意思?”
“她的腿中了‘炼狱之火’,已经失去知觉了,她没告诉你吗?”
闻言,展夜韬浑身一震。
冉冉的腿中了“炼狱之火”?!若错失六小时的解毒良机、她的腿部神经组织便会永远丧失功能、甚至双腿溃烂,为了保命最后只能截肢!
离开此地、下山回公司调配解毒剂,一切可在六小时内完成,前提是要没人干扰他离开此地,但——该死!
“要救她很简单,交出你手中的枪,地下室就有个现成的实验室让你使用。”宗田摆出“请”的手势。
“冉冉不是已经把配方交给你了?”这是展夜韬由吴宜茜口中得知的。
“她给我的配方是假的。”宗田请来的美国生化学家一拿到配方便开始分析,没多久就发现配方造假,才知道被这丫头摆了一道!
“阿韬哥哥,不要听他的……我在横滨码头看见他走私军火还杀人,他不会放过我的……他拿我爸妈、还有你们的生命安全威胁我偷配方……雅喻姐和小茜会出事,都是他指使的……别答应他……”冉冉喘息着阻止展夜韬。
展夜韬低头看着虚弱的冉冉朝他摇头,理智与感情在脑海中拉锯。
最后,他将手中的枪放到地上推给对方人马。
“好,带我去实验室。”现在的他,武力状态——零。
“不要,阿韬哥哥……不管怎样宗田都会杀了我,配方千万不能让他拿到。”她现在才知道宗田的野心和残酷,配方说什么都不能交给他。
“别担心,有我在。”展夜韬看见她悬在眼角的泪水虚弱地断了线,心头倏然紧揪。老天,她到底承受了多久、多大的压力与恐慌?!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冉冉埋进他颈侧痛哭失声,依然拼命摇头。要不是她好奇心太重、又把麻烦带回台湾,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请带路。”展夜韬对宗田冷道。
于是,展夜韬横抱冉冉,在好几把指着他头部的危险枪口下,被带入地下室,下了楼梯,一座小型实验室便在眼前。
来到实验桌边,他将冉冉安置在椅子上,大致浏览四周的环境与设备,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所需的化学溶剂,一旁的生化学家收到宗田的眼色,以笔速记下解毒剂的成分。
配制开始,展夜韬仔细地以试管测量,动作沉稳熟练,生化学家不疑有他,笔记从未间断。这期间,枪口一直不离展夜韬的心脏。
直至一道将两种溶剂混合的手续,引起那名生化学家脸色大变——
“This is ……”
他的警告还来不及发出,实验室已被从试管内冲散出的白色浓烟笼罩,措手不及的众人均被一股辛刺的味道熏得喉咙直呛、眼泪直流,掩住口鼻狂找出口。
待烟雾散去,哪里还有展夜韬和冉冉的踪影,他们没料到展夜韬即使零武力,战斗力仍有一百,尤其是在他如鱼得水的领域里!
眼见到手的肥羊溜了,宗田朝手下咆哮怒斥。
“还不快去追!那小子扛着伤患铁定跑不远!让他们跑掉,你们一个也别想活了!”
重云掩月,寒气逼人,深夜的山区显得格外阴暗诡谲
展夜韬将冉冉背在背后,放弃山路往别墅后方的树林藏身,在毫无光线照明的树丛中,折断树枝作为辅杖,免得一脚直接从悬崖“下山”。
“唔……”
感觉背后的冉冉正在发抖,展夜韬找了一棵大树,轻放下她让她靠在树干,急忙查探她的状况。
“冉冉,你还好吗?”她的脸蛋和手脚都好冰,显示她正在失温中;还有她的腿部组织遭毒剂破坏,出血无法止住,绑在腿上的被单已被血水浸湿,他赶忙撕下自己衬衫的衣袖,在她伤口上方紧绕一圈。
“阿韬哥哥,我好冷……”
他不由分说将她置于双腿间、揽入怀中,双手搓揉着她的臂膀、肩背。
冉冉浑身冷意仍未退去,但感受到展夜韬对她的呵护,心窝一热,静静听他胸口传来的急促心跳声。
“你在害怕?”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拥抱,好像都在害怕着什么。
“怕失去你。”低哑的噪音诉说了他的恐惧,感觉她的体温丝毫不升,反而冻得他难以思考,他更加拥紧了她。
“别这样说……会让我误以为你爱我,不是兄长对妹妹那种爱……你知道吗,我是以女人爱男人的方式在爱你,不是你所说的……”她黯然道。
“冉冉,我爱你!”就在快失去她的时候,展夜韬总算觉醒。
他终于明白——
明白自己为何看见她满身浴血时,痛苦得几乎神魂俱裂;明白自己为何惹出她的泪水后,懊悔得想痛扁自己;明白自己为何在她彻夜不归时,担心得无法冷静;明白为何甘心让她在身边吵吵闹闹、绕来转去;明白自己为何情愿答应她那童稚的要求,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因为冉冉早就是他的一部分,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所以当她说出放弃他的话语时,他的身心如同被刨走一部分,属于人类情感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冉冉的好,是出自于早已失去的亲情本能、出自于身为兄长的满足感!他一直不愿多想,只将这份情愫似是而非的埋藏在心里,当恍然看清之时,冉冉在他心中的地位已彻底超乎他的想像,他总算了解这就是爱。
是的,他爱她,早已深深扎根在心上的爱情,以前或许被他忽略否定,如今却再也不能视而不见,她益发虚弱的模样,更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是因为她而跳动!
“你说好听的话哄我……呵,我是不是……快死了?”所以才仿佛在云端、在天堂?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好不容易找到感情依归之处;他不再轻言放手。
“听见你说爱我,在你怀中死去……也够了……”冉冉苍白的嘴角浮现一朵宛若随时可能凋谢的笑花。
这些让展夜韬听了心惊的话,被他以吻堵住,温热的唇瓣覆住她冰凉的蜜口,唇舌紧紧纠缠,深怕……太多的深怕。
天旋地转中,属于恋人的吻抚慰了冉冉的心灵,由他传导而来的深情把住她原本几乎抽离的意识,由他点燃的朵朵情焰稍稍温暖了她冰冷的知觉,但另一道力量强大的黑色漩涡却直扑她而来,像是非要卷走她才甘心。
她仿佛看见她和他的距离愈来愈远……
“不,我不想死,不想死……”冉冉恐慌地抬手抚上他微髭的下颌。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唇边。“对,我们要这么纠缠一辈子,你不可以放弃!”
“无论爱你有多难……我都不放弃……可是我真的好困,好想睡……”她的声音渐弱。
“冉冉,你不能睡着,看着我!”他轻晃她愈显虚弱的身体。
她听话拼命睁眼看他,就算身处一片黑暗,她也要看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