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脸上轮番闪过的复杂情绪,关拓知道她已经被逼到极限了。
「我不知道过去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但是,若因为曾受过伤害,就把自己封闭起来,那道创伤怕是永远也不会愈合的。」他残忍的挑开她的伤口。
原来--她早就彻彻底底被他看穿了!
方水宁愕然望着他,只觉得心口刺痛难当,眼底涌起的热气完全无法压抑。
在泪水落下之前,车子及时抵达公司大门口,她一扭头,拉开车门就往下跳。
他是真的把她逼到绝境了!
看着她匆匆飞奔而去的纤柔身影,关拓突然有种于心不忍的感觉。
他是不是太残忍了?所撒下的网成功的困住了她,却也伤得她鲜血淋漓。
该丰收庆贺的一刻,他却为她感到心疼。
是谁伤了她?让她决绝到不惜用重重的防卫把自己的心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入,更拒绝任何一丝关怀与温情?
这种怜惜的感觉,真只是单纯的征服欲使然吗?
那个急着逃离的身影没有给他答案,他自己也找不到理由解释。
这一刻,连心底那道清楚划分的界线也模糊了。
第六章
位于台北市中心的一家高级饭店里,正进行一场年度聚餐。
里头清一色是关氏集团总公司的员工,上千人的规模,让偌大的饭店充满人声笑语。
但在这热闹的气氛下,唯有一个白色身影心不在焉的静坐一旁兀自沉思,好象四周的欢欣喧闹都跟她无关。
身为集团总裁,关拓自然是这场聚餐的重心人物,但生平一次,他却在这种重要的场合里分心了。
一整个晚上,他就这么远远观察那抹独坐的身影,目光几乎没离开过她。
在这样一个喧闹的场合里,她的话依然不多,只除了跟殷芳琪偶尔的简单交谈外,淡然的表情像是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他知道她在刻意躲他,每当她发觉他的凝视,就会立刻调开目光,完全拒绝跟他有眼神上的接触。
他不得不承认,方水宁是他遇过、最具难度的挑战。
她的心结太深、防卫太重,好不容易打进她的心房,却在他一次错估情势后,让她又再度退回自己保护的壳中,好似这样才能不受任何伤害。
突然间,她背着皮包站了起来,像是准备提早离开,但他立刻发现她的表情不太对劲。
望着她以出奇缓慢的步伐走向门外,他也不露痕迹起身越过一片喧闹,跟上她的脚步,不顾自己还得坐镇掌控这场聚餐。
才踏出饭店,关拓立刻发现她正一手捧着腹部,弯身倚在圆柱旁,一头如瀑的长发形成一道美丽的弧度。
观察力向来敏锐的关拓,从她紧绷的姿势立刻看出些许端倪。
「你怎么了?」
身后陡然传来的声音,让方水宁蓦地一惊,急忙忍痛起身掩饰。
「没-一没事。」她竭力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转身就想快步离去。
「脸色这么苍白还说没事,说,哪里不舒服?」关拓一个箭步挡住她,以难得严厉的语气命令道。
在他霸道的逼视下,她才勉为其难的吐出一句。
「只是胃有点不舒服。」
关拓看着她额上冒出的细小汗珠,及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清楚这绝不是「有点」不舒服而已。
「我送你去医院!」他当机立断的拉起她。
「不用了,这是老毛病了,等会儿就会好了--」
被他温暖的大掌紧握,方水宁有些心慌的想抽回手。
「别跟我争。」他霸道的将她冰冷的小手牢牢收进掌心。
他用另一只手掏出行动电话低声吩咐几句,不多时,饭店工作人员已将他的车开过来。
「上车吧!」
替她拉开车门,关拓将犹豫不决的方水宁推进副驾驶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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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后,时间已经是深夜了。
「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胃溃疡,你还说没事?!你不必硬要当女强人。」
上了车,他忍不住叨念起她。
「我没想要当女强人,只是不习惯麻烦别人。」她轻声回了句,无辜委屈的表情任谁也不忍再多责备。
「我不是别人,就算你不把我当朋友,起码也算是你的老板。」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当然不高兴。这么大的人,不懂得照顾自己就罢,生病了还硬要逞强,让人为她担心了大半夜。
今晚,她是真的吓着他了。
「我送妳上去!」
车子开进她租屋的小巷里,他替她开了车门,语气毫无商量余地。
换作平时,方水宁一定会坚持到底,但今天她实在已经筋疲力竭,没有力气跟他争了。
他高大的身躯挤在略显狭窄的楼梯间,看来格外不协调,身上一袭上好质料的黑色西装,也跟四周陈旧污灰的墙壁形成强烈的对比。
方水宁从没有比这一刻,更深刻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还隐隐作痛的胃,突然又剧烈扭绞了起来。
一路沉默的上了三楼,她拿出钥匙打开大门,正准备跟他客气道谢、告别,孰料他的一双长腿却极其自然的跟着挤进门里。
「我要亲眼看你上床休息。」他替自己的登堂入室,找了个漂亮的借口。
方水宁瞪着他,脚步终于还是妥协的往旁边一挪,让他进门。
一踏进她的小屋阳台,关拓注意到窗边几乎挂满倒吊的干燥玫瑰,看得出她珍视得想保留它们。
这只是猎人狩猎的一种手段罢了,但她小心珍惜的举动,却让他心口霎时莫名缩紧了下。
倏地别开视线,他将那股不该有的情绪逐出脑海。
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关拓四下打量起来。
她住的地方不大,但却布置得相当温馨典雅,四处都可看到别致的巧思,空气中甚至还飘散着淡淡的玫瑰香味。
女人住的地方,果然就是不一样!
活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他一派理所当然的在她的小屋四处参观了起来。
看着他挺拔的身影在她的小屋里打转,自然得活像在自个儿家一样,让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一方水宁及时阻止脑子里的绮思遐想。
清了清喉咙,她试图驱散这股异常的气氛。
「要喝点什么?我只有一些牛奶--」她有点抱歉的说道。
「给我一杯水就可以了。」他一点也不在意。
在她倒水的同时,他不经意瞥见桌上堆放的土司、泡面,顿时,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
「你该不会都吃这些东西吧?」
「啊?」方水宁不解的回过头,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这不关你的事。」
她面色蓦地紧绷,但念及他今晚的帮忙,还是勉强加了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
「这是你的生活方式?我看妳根本是在虐待自己。」他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根本没有资格这么批评我。」方水宁冷声顶回一句。
「抱歉,我没有恶意,只是替你担心。」看到她眼底的受伤,关拓的语气软了下来。
替她担心?霎时,方水宁原本涌到喉头的话全咽了回去。
她倏然别过身去,掩饰眼底波动的情绪。
「等我一下!」身后忽地传来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她一回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一直到现在,方水宁依然无法预料他的下一个举动。
在短短半个小时里,她迅速替自己洗了个澡,回到小客厅,他还没有回来,突然间,她真的衷心希望他一去不回。
折腾了一个晚上,几乎没有吃进半点食物的胃依然隐隐作痛,身心也着实疲累极了。
正考虑着要不要锁上大门上床休息,门外突然又传来他的脚步声。
方水宁替他开了门,发现他手里拎了一袋东西。
「抱歉,我跑了几家,这种东西实在不好买到。」
「这是什么?」她瞪着他递来的袋子。
「清粥。」他当然注意到,今晚在聚餐上她并没有吃多少东西。「这会让你的胃舒服一些。」
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方水宁是真的楞住了。
他去替她买粥?
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更何况,他身上还穿著西装,就这么大剌剌的到大街小巷为她找粥?
「谢一一谢谢!」只是一碗简单的粥,但她的眼眶却忍不住热了起来。
看着她眼底那层蒙泷雾气,突然间,关拓的心口也微微拧了起来。
那种心疼不忍的感觉,仿佛又再次自他胸口翻腾起来。
为了驱走那股莫名的情绪,他佯装若无其事的笑着,大步走向小厨房。
「我猜你冰箱里一定有些东西可以配粥。」女人不都这样蕙质兰心?
「呃-一」他兴冲冲的拉开冰箱,方水宁根本阻止不及。
看着蓦地楞在冰箱前的身影,她困窘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难怪你会闹胃痛。」关拓蹙起眉。
她的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样青菜跟一瓶沙拉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