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丈夫一定很感动喔!”上官翩翩惊叹。
胡族的女人或许不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大道理,但头发是女人的第二生命,能够尽舍,该是一段最为痴狂的执著。
“不一定,有的女人以此挽回了夫婿的心;”荆慕鸿摇了摇头,“有的却在失去乌黑秀发,和新人相较之下,益形失色,更加失欢于夫婿。”
爱情本来就是女人放手一搏的巨赌。上官翩翩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所以,在黑暗中,明知她是不可能看得见荆慕鸿的形影神态,但她还是深深地望著他!因为,他是她打算毫无保留,屈服情感,尽押筹码一赌的男人。
第三章
荆慕鸿和上官翩翩在后花园互诉衷曲,直到月暗星稀,天泛鱼肚白,两人虽意犹未尽,但怕被人发觉,只好忍痛各自散去。
荆慕鸿回到房里,还没来得及沾床,天就大亮了。一会儿,小厮叩门送来梳洗用的手巾和清水。接著,另一个小厮送来了早饭。荆慕鸿在用膳过后,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遂收拾自己简单的随身物,执起长剑,准备前往大厅拜别上官宏毅,就快马迳往长安。
他一开房门,就撞见一个俏生生的人影立在自己的面前。
那是面含离愁,却又强颜欢笑的上官翩翩。她一见荆慕鸿,就将一条包著东西的白色丝帕,以最快的速度塞进荆慕鸿的手中,也不等荆慕鸿回应过来,就一溜烟地消失了。
荆慕鸿惊喜交加地打开丝帕,发现丝帕包著的是一把以红丝线系好,有如黑缎般的秀发,发丝上还漾著伊人身上的芬芳。
“翩翩!”荆慕鸿追出来,他原以为自己怔茫太久,是不可能追得上她的芳踪。没想到上官翩翩却在转角处,被一男一女拦了下来,交谈甚欢。
荆慕鸿发现还有人在,只得强抑翻腾的热情。原还想退避,没想到和上官翩翩说话的男人突然唤了他!“荆兄?”
“李兄?”
荆慕鸿蓦然回首,在望见久睽经年的李靖风后,难掩狂喜的心神。
他乡遇故知本来就是人生大喜。
李靖风是洛阳王爷的世子,也是上官宏毅的四女婿,上官翩翩的姊夫。他曾经为了戴罪立功,以皇族的身分加入军队在沙场上杀敌,幽州之役,荆慕鸿的援兵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否则他早成了突厥手下的亡魂!(有关李靖风与上官翎的故事请看《娇蛮公子》)
“翎儿,这位就是我常向你提到的荆慕鸿大哥。”李靖风兴高采烈地为妻子上官翎介绍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原以为你是身高数呎,三头三臂的大巨人……”上官翎向来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
荆慕鸿有些忍俊不住,迎上上官翩翩意味深长的笑容,顿时明白上官翩翩在遇见他之前,对他的所有夸张印象一定都是受上官翎灌输影响。
若说上官翩翩风华绝代,她的四姊上官翎便是十足的美人胚,一张脸蛋完美细致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但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言行思想。她像是永远有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力,不管何时何刻,她都是神采奕奕的,她的所言所语,所作所为出乎人意料之外,不能以常理衡度。
刚才她还以惊喜交加的语气在对荆慕鸿说话,才不过一眨眼,她竟喜极而泣了起来,一双眼因饱含泪水而显得水汪汪的。“不管如何,真的非常感谢你,要不是你,孤雁早就没命了。”
李靖风在未认祖归宗前,曾是伏牛山的飞贼首领,当时名叫孤雁,上官翎叫惯了,虽李靖风鲤鱼跃龙门,摇身一变成为洛阳王爷的世子,她还是喜欢叫他孤雁。
“夫人……”荆慕鸿看见上官翎的泪水,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常人边哭边笑,脸部的表情应该是滑稽可笑的,但上官翎的神情却非常真挚感人,没有半点玩笑语气。
好在李靖风早已习惯上官翎的“独特”,见怪不怪,调侃也似地说:“翎儿,你别吓到荆兄了!好端端地掉什么眼泪?”
“人家是想到当时要不是有荆兄义薄云天,一夫当关,我就再也见不到你,我们更不可能会有昱儿和菁儿,我也不可能活得这么幸福快乐……”上官翎生性爽朗,有话是藏不住的。
李靖风被妻子的真情流露而深深感动,要不是有外人在场,早就揽她入怀,恣意怜惜她一番。
看在荆慕鸿和上官翩翩的眼中,他们夫妻真是伉俪情深,蜜里调油,恩爱异常。
“荆兄,泰山大人告诉过我你遭逢的巨变了!”李靖风真诚万分地说:“弟虽不才,但极力欲为兄尽上棉薄之力,特地赶来和荆兄共赴长安搬求救兵!”
荆慕鸿握紧他伸出来的手说:“好兄弟,只是这次军旅长途跋涉,我实不愿你遭此劳顿!”
“荆兄莫要看轻于弟!”李靖风自信饱满地说:“我可不是娇生惯养,荒唐颓废的王公子弟,就请让我助荆兄一臂之力!”
“如此一来,却之不恭。”荆慕鸿拍了拍他的肩膀。“荆某没齿难忘。”
上官翎见他们两个大男人说话,自己插不上嘴,就转著一双骨碌碌的眼睛四周张望,发现上官翩翩欲言又止地痴痴望著荆慕鸿。
上官翎原本是个感情白痴,完全不懂男女之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这句话就不适合用在她身上,因为在遇见李靖风之后,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男人;而在和李靖风相遇之前,她才突然开窍,大彻大悟起来,明白了爱情的酸甜苦辣,成了过来人。所以她一眼断定自己的小妹喜欢上了俊朗英飒的荆慕鸿。
于是,她自作聪明,愈帮愈忙地朗声问道:“小妹,你是不是有事要跟荆兄说。”
如果,这时上官翎把李靖风拉离现场一下,或许还真是帮了个大忙,但以她好奇又爱凑热闹的个性,绝对是舍不得离开的,因为她想听听上官翩翩会对荆慕鸿说些什么?
可是她没想到,上官翩翩才不似她不拘常度,疯疯癫癫。被上官翎一语道中心中事,她一张小脸顿时羞得通红,无地自容。
“没有,没有!”她抵死否认,拔腿快步离去。
荆慕鸿原想开口留她,碍于李靖风和上官翎在场,只好将话吞回腹内。
“荆兄,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李靖风看来比荆慕鸿还迟钝。
“好的,李兄,我们这就去向上官老爷拜别!”
“孤雁……”上官翎难过地垂下头。
“翎儿,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们不是告别好几天了吗?你应该不会再难过了吧?”李靖风嘴里如此说著,心上却是割舍不下娇妻。
“你快走,否则待会儿你又会舍不得走。”她卖弄著嘴皮子,想要冲淡离别的气氛。
“对,是我舍不得。”李靖风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笑著跟在荆慕鸿的身后离开。
上官翎用双手抱住了回廊上的梁柱,才强忍跟上前去的冲动,把自己留在原地。
她只听见丈夫和荆慕鸿交谈的声音愈来愈远,愈来愈小。
***
光阴荏再,一个月飘忽而过,古都洛阳依旧是一片繁华安和的慵懒光景。
上官翩翩在铜镜前梳理自己的长发,发现上回剪去的那把发丝又长了,远在关外的荆慕鸿却是如何?
她的姊夫李靖风只曾捎回一封家书,在信上报平安。信上还说,荆慕鸿的养父已经起兵谋反,篡位称王,但在国内并不得民心,民心都倾向荆慕鸿这一方,而荆慕鸿又有大唐借来平乱的精兵两千,相信在短期之内就能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信是十五天前由快马风尘仆仆送至的,之后,就没有信息再从关外捎来。
上官翩翩深信荆慕鸿对她的然诺,他说,他会为了她尽快的转返洛阳,所以,虽然她对他的思念与日俱深,几至日思夜想的地步,但因为有他的誓言,她的思念变成一种无上的快乐,在幸福感觉的包围里候著他的归来。
倒是上官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不是为了自己著急,而是怕上官翩翩重蹈她当年病相思的覆辙。
当年,她为李靖风病相思,竟至缠绵床榻,形销骨毁的地步,吓坏了上官家上上下下。所以,自从李靖风和荆慕鸿离开洛阳后,她就天天来陪上官翩翩,怕她孤单,担心她为情所苦。
上官翎甚至还想好了,如果上官翩翩作茧自缚,不可自拔时,该如何开导她,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上官翩翩好得很,亮丽快活,眉宇之间反倒多了一分明媚,活像个幸福极了的人儿。
上官翎当然不是失望,只是有点遗憾,她一直很想见识见识别人病相思的样子,却一直苦无机会。
这一天下午,她们闷得发慌,正相邀往寺里上香,没想到,丫鬟匆匆奔来,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