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什么假?”那头的吼叫继续著。“你跟我说了吗?我准了吗?”
陶然试图抗议道:“可……可是我一整年都没休过假……”
“闭嘴!”对方连听的意愿都没有。“你赶快给我滚回来,你那篇采访稿刊出后反 应不错,后续预定要采访的几位国内人物赶快进行,一定要赶上下一期的出刊。”
陶然一听整个眉都皱起来了,后续的人物采访本来是预定两期推出一次,以双周刊 来说,就是一个月一次。这样的进度对她来说并不困难,但她没想到之前在布鲁赛尔所 采访的人物报导会如此受到瞩目。
可是难道就这样回去了?恪擎怎么办?他昨天还高兴地向她描述著印象中的巴黎, 两人也约好明天要前往巴黎,连车票都买好了。
难道她就这样与恪擎描述的巴黎错身而过?或著更重要的,与他错身而过?那么只 是让一夜情延长为两日情而已,就在她已动心的现在,教人怎甘心如此放手?
“总编辑,我真的有事得待在欧洲几天,你能不能缓一缓?”陶然试著说服他。“ 要不然请小美先写,本来这个人物采访的后半部分就是她负责的,现在她写的人物先上 也不失一个变通的办法呀!”
“我问过小美了,她根本还没开始搜集资料,她跟我说你们分好你写的五个人先上 ,她写的五个后上,所以她根本都还没开始作业。”总编辑还是不肯放人。“总之你给 我回来就对了,如果你敢再旷职,我就不敢保证会有什么后果了。”
总编辑说完这番话,电话就只剩“嘟”的一声,陶然当然知道对方挂了电话。她叹 口气,显然总编辑是铁了心要她回去,刚刚他的意思并不难解读,这表示她明天一早再 不上飞机,那么回去台北时就准备卷铺盖走路了。
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个什么办法。
陶然恍恍惚惚回到房间,刚沐浴完的恪擎湿著头,光著上身来开门。“快进来,我 煮了咖啡,你刚好可以喝。”说著忙倒了杯热腾腾的咖啡给她。
陶然没有马上接过去,她看著蒸腾的烟雾后方恪擎那张永远温柔的脸,一阵阵的感 动涌上心头。
他总是这么为她设想。
她沉默的接过咖啡,在喝下第一口的当下,悄悄地、无声地笑了。那口咖啡的温暖 从食道绵延而下,让她整个人暖呼呼的,那温度直达四肢百骸。
这一刻,陶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陶然和恪擎来到巴黎,此刻的巴黎一如恪擎所形容的,是咖啡色调的。春天的脚步 似乎尚未踏上巴黎的街头,整个市内为数相当多的梧桐树都还枯著树枝,站在仍有些寒 冷的街头,卖力的在每个过路人的记忆里写下独有的色彩。
他们在市区的饭店内Checkin之后,就先前往圣母院参观。
第一次亲眼目睹小说与卡通中钟楼怪人所住的圣母院时,幽暗带著诡异的气氛让陶 然有些不自在。
“不喜欢?”走出圣母院,恪擎敏感地发觉陶然的情绪转变。
“这是一个庄严肃穆的地方,照理说会给人安详的感觉,为什么我一直在想……” 陶然偏著头说。
“想什么?”恪擎淡然地问。
“想著住在这样一个幽暗的地方,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灵都被囚禁住了,不是怪人也 会成怪人的。”陶然微抿著嘴,表示她既是认真的,又有些感伤。
“老实说,这里给我的感觉也不怎么好。”恪擎转向她。“那么我们去看看老建筑 新设计吧!”
“什么老建筑新设计?”陶然的情绪又被挑旺起来。“罗浮宫?!”
“答对了,没奖!”恪擎敲敲她的头。
陶然捂住自己的头顶。“又敲人家,欺负人家矮是不是?”她抡起小拳头抗议著。
恪擎哈哈大笑,显然没有把她的恼怒看在眼里。
显然陶然和恪擎都是博物馆痴,他们在罗浮宫耗了整整半天,当两人拖著疲累的双 腿,意犹未尽的走出来,并在广场一角歇息著时,看著广场上的鸽群、人群,以及眼前 那个世界级著名建筑——金字塔,两人心中有著满足感。
“对了,这下面不是有个Mall吗?也是贝聿铭设计的嘛!走,我们快去。”陶然高 高兴兴地站了起来。
结果他们俩又在罗浮宫下面的Mall花了许多时间,不止买了些束西,还在那里的餐 厅用了餐。
傍晚,他们拜访了有“世界最美的大桥”之称的亚历山大三世桥,桥的两端及两侧 都有巨大的石柱和美丽的石雕,它的美让人过眼难忘。
“听说这个桥就是台湾一个著名广告的场景。”恪擎拿著相机拍了几张,回头对陶 然说。
“哦?什么广告?”陶然看著桥梁的眼神有些著迷,也有些敬畏。
“好像是个喜饼广告吧!”恪擎长年旅居欧洲,对台湾的事倒是不怎么清楚。
“依莎贝尔吗?就是那个“依莎贝尔,我们结婚吧”,是不是啊?”陶然问道。
恪擎用心想了一想,“应该是吧!”说完就又开始拍他的照。
“塞纳河上有好多桥梁哦!”陶然站在宽大的桥上,面对著塞纳河,就见眼前一道 一道的桥梁横在幽广的河面上,造成一重重的美丽景观,而巴黎铁塔则远远地矗立在尽 头。
“观赏塞纳河和这些各具特色的桥梁还有其他切入的角度。”恪擎已经收起相机。
陶然知道他又要给人惊奇了。“那还不快带路。”
不出陶然所料,恪擎带她去的就是搭船游河。他们也不急,一路走走停停的,晃到 了天黑才到搭船的码头。
夜晚的巴黎有它迥异于白天的风貌,白天的巴黎或许是咖啡色调,夜晚却是彩色的 。从码头可以清楚的看见灯火通明的巴黎铁塔,以它不同的美丽风貌在那里展现著永恒 的美。
“真没想到白天那乌漆抹黑的铁架,在夜里会是这等的风华绝代。”陶然叹了口气 。
恪擎将陶然的套头毛衣的衣领拉高,又帮她兜拢了外套。“天气还冷,上了船更冷 。”
陶然看著身上那件温暖的羊毛套头毛衣,这其实是恪擎的,他见她怕冷,就把最保 暖的衣服借给她。身子罩在过大的衣服里,暖呼呼得有种莫名的幸福感,她忍不住张臂 抱住他,闷著声音说:“谢谢你。”
恪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回拥著她。
上了船后果然如恪擎所料,船一开动,在河面上清冷的风阵阵吹拂下,身子还是一 阵一阵的冰冷著。但是一座又一座不同面貌的桥梁,以及河两岸特殊的景观让陶然渐渐 忘了寒冷。
大部分搭船的人为了欣赏风景,都坐到船板第二层,也就是露天的地方去。船上一 群十多岁的学生在船通过桥梁时带头鬼叫,让回音在桥梁下来回撞击,即使船已通过, 仍可闻回声荡漾。
恪擎和陶然对看一眼,也很有默契地加入他们的鬼叫。冰冷的夜马上被高昂的兴致 给炒热了起来。
回程时学生们还齐声唱起歌,陶然和恪擎虽然不会唱,倒也哼哼哈哈的跟著旋律出 了声。
一些本来还在观望的同船游客,在这气氛一再带动下,也忍不住加入他们鬼叫和歌 唱的行列。
三月里,兀自冰冷的河水上氾滥著满溢的欢笑,将巴黎的夜给燃烧了起来。
来到巴黎的第二天,陶然和恪擎坐著地铁到处探险,随便走走、到处逛逛,总有另 一番不同的快乐。欢乐似乎是无止境,直到晚上。
晚上恪擎和陶然在一家道地的巴黎餐厅里吃了美味的法国餐,享受了一个浪漫的夜 晚。浪漫的法国人在享用每道菜时不仅优闲雅致,还相当注重气氛,每一个小桌上都点 著蜡烛,散发出晕黄的光泽,烘托出情人眼里的爱意。
用过餐后,两人手牵著手散步回到饭店,气氛一直都相当的美好。
“你要不要先上去洗个澡?我需要打个电话。”恪擎在大厅松开她的手说。
“好。”陶然接过钥匙先回房去了。
二十分钟后陶然不仅洗好澡,连头发都吹得半干了,但恪擎还是没有回房。
陶然不禁心想,他打什么电话这么久?
想到这里她不免想到自己对他的了解真是有限,这几天两人结伴玩遍两个城市,也 不知他的工作有没有被耽误。而自己连问都没问过,是否显得过于自私呢?
她忍不住站起身,换了套衣服就出去找他。也许他已经打完电话了,正好可以一起 去饭店的酒吧喝杯酒或咖啡。
陶然在柜台附近的公用电话区找到恪擎。他背对著她,还在讲电话,好像是有什么 事无法和对方达成协议。
“Amy,我知道时间所剩无几,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是,是,亲爱的,我 会补偿你的……好,我是没良心,原谅我一次吧……好,我答应你明天就回去威尼斯, OK?”恪擎的声音低低沉沉、断断续续的传来,他说的是英文,而陶然大部分都听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