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没有很注意听他说的话,反倒被他的笑容吸引了百分之九十的注意力。
第一次,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一点欣赏异性的本能。以前她从不觉得 男人对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吸引力存在,但现在她有些信了。
这感觉,呃……还不太坏。
经过一段错愕和解释,对方终于了解了陶然阴错阳差被误认为橱窗女郎的来龙去脉 。
“也是我鲁莽。”男人露出真心的歉意,“我刚参加完一个展览,从布拉格飞过来 ,却被那群朋友拖出来。他们硬要我在红灯区找个小姐,我被烦透了,一看到门里的东 方面孔,就拉了你作数。没想到误会了。”
“哦!”陶然闻言,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是……”她说著又打住,有些尴尬 的笑笑。
男人倒是露出爽朗的笑容,“以为我是寻芳客?哈哈……”
陶然因他的笑声抬起头来,再次注视著他。
眼前的男人蓄著有型的三分头,相较之下五官的俊朗倒削去了几分冷硬,仔细看, 他算得上是个帅哥。他身上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看来质料很好,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质 显示他是个养尊处优的人,看来倒像是从时装杂志上走出来的雅痞,优雅迷人而有些遥 不可及。
“对不起。”陶然有些赧然,讷讷地说。
“好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男人耸耸宽大的肩膀问道。
“啊!惨了!”陶然被这一提,立刻想起了自己的状况。“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饭 店。以往我都会带张饭店名片的,今天走得匆忙……”她愈想愈无力,整颗心都沉了下 去。
“你总知道在哪一带,还有饭店的名字吧?”男人本已打算告别陶然迳行离去,没 想到这女人还搞迷路这一套。
陶然抬起头来看向他,脸都白了。一阵不祥的沉默之后,她轻轻地摇摇头,心却沉 得更深了。
她从海牙到阿姆斯特丹这一路,几乎都是被筠霓拖著跑,匆匆地住进旅馆后,又匆 匆地被打扮一番,然后立刻被拖了出来……天哪!悲剧发生了!
她老早就知道自己是个路痴,也养成出饭店就顺手带张名片的习惯,谁想到马有失 蹄、人有失算。这下子毁了、毁了!
陶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不禁缩起身子,下意识地摩挲著自己的双臂。然后她才 发现另一个噩耗,就是她身上的小外套早已不翼而飞,现在她的胸口凉凉的一片,只有 两根细得不能再细的肩带撑著身上性感贴身的黑色短洋装。
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好像正有著强烈的挣扎。事实上他累坏了,想挥别这个意外,回 去旅馆休息,怎奈他就是抛不下这个显然迷糊得可以的女子。
邵恪擎几乎令自己诧异的脱下西装外套,“先穿著吧。”他淡淡地说,好像他们俩 早己是朋友。
陶然看著他,有些讶异他先前的冷然顿时消失了大半,正犹豫著要不要去接。就在 对方决定收回外套的前一秒钟,她伸手接了过来。
西装外套的质料果然很好,上面的余温裹著她圆润细致的肩膀,直透到心底里去, 淡淡的烟草味窜入她的鼻息,陶然的双颊因察觉到两人之间藉外套带来的亲密感而染上 红云。
邵恪擎心里徒地一震,她顿时展现的小儿女姿态异常的动人,出乎意外的攫住他的 心,那双之前还闪动著无助的大眼内,因脸上的红晕而产生些许光芒,让他的心头轻轻 地被撞了一下。
及时而至的细雨打醒了各自陷入微妙情绪的两人。互相匆匆对看一眼,他自然的伸 出手,而她也毫不犹豫的将手放到那只大手中,两人在细雨中缓缓地奔了起来。
跑了段距离后,陶然微喘息问道:“怎么办?好像没地方躲。”她仰起脸看他。
他自然的伸手拂去垂落在她额前的一绺发丝,仿佛做过这个动作好几次了一样。“ 先回饭店吧!”
陶然彷若被施了魔咒般,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
邵恪擎招来一辆计程车,带著她上车。
直到车子行驶了好一段距离,车上的暖气已经包围了她的周身,陶然这才想到,她 不知道自己住哪家饭店,那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她的心脏更加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
第二章
计程车将他们两人载到邵恪擎下榻的饭店,一时间,两人站在饭店的大厅面面相觑 。
陶然裹著他的西装外套,飘落颈边、颊边的发丝因为雨水的浸透而贴伏在皮肤上, 她伸出冰冷的手笨拙的拨开,却因回忆到先前他的大手拂过额际的感觉而顿了一下,她 的皮肤上似乎隐隐还透著他指尖的温度呢!
想到此,她的视线再次与他相遇、纠缠,然后像是预料到眼神遇合后的必然,两人 又同时错开视线。热气袭上她的双颊。
“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陶然讷讷地吐了一句,拿下肩上的外套递还给他。 “谢谢。”
邵恪擎由对方的肢体动作明白她没有要再麻烦他的意思,虽然这个女人显然还是不 知道自己住哪家饭店,也还想不出个头绪,也或许她根本不会有任何办法,但他知道她 并不打算依赖他。
他知道现在只要他伸手接过外套,就可以照他先前预定的上楼休息。她迷路了不干 他的事,她淋湿了不干他的事,她身上或许根本没有钱也不干他的事,她冷得只能站在 风中颤抖更不干他的事,这一切的一切,根本与他无关,他也从不是个有爱心或特别有 同情心的人,他没有帮助弱小的习惯。
可是,见鬼的,他就是无法这样离去。
陶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静静地凝视著她出神,接过她还回去的外套有那么困难吗?她 又检视了一遍,确定外套没有弄脏后,她再次递了出去。“谢谢你。”
这一回他接过去了,不过他的手却不经意地碰到她冰冷的柔荑,邵恪擎恍惚了一下 ,若不是理智及时冒出头,或许他已经握住那双冰冷的小手,用他温暖的大掌温暖它了 。
“我帮你问问柜台人员,你对他们形容一下饭店的模样,也许会有些线索。”他气 息有些不稳定,言语中有著无形的压抑。
相对于他的压抑,陶然却明显的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刚刚会要我把你的衣服送 去洗呢……”她低声呢喃。
“你说什么?”他听到她的耳语,惊讶的问道。
陶然没发现他的错愕,也许是压力去除,也许是因为焦虑,她有些聒噪的说:“对 啊!我还以为你刚刚不接过去,是因为希望我送洗完再还你。其实这也是应该的啦,毕 竟你好心借外套给我。只是你知道我的情况,现在我没办法做这件事,也许可以等到我 找到饭店,送洗过后再还你,但这就牵涉到一些问题……”
邵恪擎的脸从讶异到理解,再到玩味十足,最后干脆单手勾著外套,另一手环胸, 看戏似的笑望著她。“我没有要你送洗。”
他不知道说了第几次“我没有要你送洗”,陶然才真正听进去而停止了反覆的叨念 。
“啊?”她一抬头,发现他一脸笑意的望著她,那笑容还是那么魅惑人,她感觉喉 咙的干涩感又起。“我是不是又闹笑话了?”她说悄悄话似地低声道。
邵恪擎差点又被她逗趣的模样逼出笑声,他抑住笑意,抿了抿嘴忙说:“没的事。 ”
他呛咳的声音引来她一阵不信任的瞥视。
经过陶然一阵不甚流利的英文和比手画脚的沟通后,那位英文也不甚流利的饭店柜 台人员也用相当清楚的肢体语言表示他不懂,最后还是邵恪擎帮忙翻译,终于问出了个 所以然来。陶然说的地带只有一家饭店符合她的形容,柜台人员也好心的帮她查到地址 和电话。
她终于可以回饭店了。
“为什么我说的英文他不懂,你说的他就懂?”事后陶然仍有些忿忿不平。
邵恪擎嘴上没露出笑,笑意却已达眼底。“因为他的英文和你一样好。”
“这句话好像不是恭维哦?”她盯著他有取笑嫌疑的脸,一副疑心重重的模样。
邵恪擎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清了清喉咙。“呃,你知道的,欧洲人会说英文的人 并不多,饭店的服务人员是因为工作需要才学一些,难以苛求。还好他通德文,我才能 勉强跟他沟通。”
原来他刚刚说的是德文,说那么快,那么流利,简直像母语一样!陶然想著,习惯 性的又皱了皱鼻头。
“这个给你,我已经请饭店人员帮你叫车了。”邵恪擎塞了张纸到她手中。
陶然摊开手,发现是张钞票。“咦?”
他耸了耸肩,“我想你大概也没带钱。”
“我……”陶然张口,然后又将欲反驳的话吞了回去。因为她虽然有带钱,但却是 新台币,她根本还没有机会去换当地货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