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生养在府外的低下庶子,就算相貌俊朗,可没规没矩,连个乞丐也能交来做朋友,果真是没啥教养!
冷哼一声,朱巧蓉自认身分高府中其它妾室所出的姊妹们一等,向来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如今,无端冒出个异母兄长,她也只当又是爹亲在外头风流所留下的野种,虽然是爹亲盼望已久的儿子,她还是自恃身分高贵,加上恼火他方才给娘亲软钉子碰,是以开口就是一阵鄙夷的斥骂。
此话一出,朱定峣皱起了眉,白湘云急得在桌下暗暗扯着女儿的衣袖,要她别再说了。
而原本闹「内讧」斗嘴的花宦飞、容小小二人,被这么一斥骂后,两人互觑一眼,随即双双挑高了眉梢,马上化解分歧,有默契地炮口一致向外--
「花大公子,人家说王爷府是贵气之地,容不得你这种贱民放肆啦!」双臂抱胸,容小小哼哼冷笑。
「别忘了人家是说『你们』,所以贱民也包含你在内喔!」微笑提醒,不想只有自己一人落得「贱民」的下场。
「对喔!」故装一脸恍然大悟,随即悲凉万分道:「小乞丐我人轻命贱,受不住贵气的冲击,还是早早走人得好,免得水土不服,大病一场。」
「说得是!想本公子也是贱命一条,这般富有贵气的地方,大概会冲得我浑身发痒,咱们哥儿们一场,我就陪你同进退吧!」话声方落,隐含嘲讽的俊容转向朱定峣,大掌一伸,轻声哼道:「王爷大人,东西拿来吧!贱民没那种好命待在王爷府吃香喝辣。」
「叫爹!」淡定纠正,朱定峣神态沉稳道:「你若是贱命,那我这个爹不就是净出贱种?你可以侮辱自己,可不许侮辱我。巧蓉向来骄纵任性,我会让她娘好生管教她,你别同她一般见识。想取回东西,就给我安安分分住下!」
话声一顿,锐利眸光没射向出言不逊的女儿,反倒扫向身旁的妻子,淡淡的语气不重,却自有一股让人畏惧的威严。「湘云,我不知道原来妳是这样教女儿的,真是令我大为『惊喜』啊!」
他政务繁忙,自然无暇管教孩子,府中妻妾所出各自管教,他向来是不过问的,没想到却让妻子养出一个骄傲自大、视旁人皆贱民的女儿来!好!真是太好了!看来他还会有很多的「惊喜」哪!
「王爷,不……不是这样的!」白湘云一惊,急忙要女儿道歉。「巧蓉,妳胡乱说话,还不快向妳爹认错!」糟!平日太宠女儿,将她宠得骄纵任性过了头,若让王爷知晓了,恐怕他对自己温良贤淑的印象会大为减退,从此被冷落啊!
「娘,我哪有胡说?」朱巧蓉虽然向来忌惮爹亲为人威严,不过倒也从没被责I训过。
再说骄纵个性不是一两日养成的,当然不可能当着花宦飞、容小小两人面前认错示弱,登时不禁抬头一扬,怒声喊道:「爹,就算这个人是你一直冀盼的儿子,他依然是外头低三下四的女人所生的庶子,身分地位岂及得上我这个正室所出的女儿?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相认不到一天的儿子,而责骂当了你十几年的女儿?」
「巧蓉!」白湘云惊喊。
「放肆!」朱定峣怒喝,神色剧变。低三下四?不!若那位独特的美丽女子是低三下四的女人,那天下所有女子皆比低三下四还不如!
低三下四?敢说他娘低三下四?原本此番前来只想拿回凝露珠,若闲着发慌再加上心血来潮,再撩拨一下王府这汪死水,让这汪死水泛些涟漪好热闹一下,不过……如今他被惹毛了,打算让这汪死水兴起惊天波涛,这对母女准备难堪地接受震撼吧!
薄唇弯成一轮很具嘲讽的弧度,花宦飞冷笑了起来。「我说夫人啊!不知花静波这个名字,妳是否还记得?」
花、花静波?蓦地,白湘云霎时浑身一颤,脸色苍白如纸。他……他怎么会知道这名字?莫非……
「你、你娘是……是……」美丽唇瓣轻颤,那个名字却不敢说出口。
俊目闪着诡谲光彩,不怀好意地帮忙接腔。「是!我娘名叫花静波,看夫人这般激动,想必是还记得我娘吧?」
他……他竟然真是「她」的儿子!原本……原本还以为他的娘亲只不过是外头随便一个女子,没啥好在意的,没想到却是「她」!
这一生,她唯一愧对、不敢面对、也自认比不上的人就是「她」,想当初,若非「她」的离开,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坐上「王妃」的位子!
如今,「她」的儿子出现,是否表示「她」要回来了?回到王爷身边来?!
想到这里,白湘云心中惊慌,不敢再深思下去,只能强装镇定。「我怎么会忘记花姊姊呢!」这是她极力想忘,却忘不了的人啊!
「是吗?」笑得颇有深意,花宦飞扬眉道:「我娘一定很欣慰妳还没忘记她!」
闻言,白湘云勉强扯开一抹难看笑容,神色显得有些惨淡,倒是一旁什么都不知道的朱巧蓉不禁叫了起来--
「娘,没想到您竟认识那个低三下四的女人,那爹这个庶出的儿子,您当年就知道了吗?」
此话一出,朱定峣扬起了眉,锐利的眸光朝白湘云扫去,似乎也起了怀疑。
「不!」急忙摇头,白湘云无助的眼眸迎向夫婿的目光,连声否认。「王爷,相信我!我真不知花姊姊当年已怀有身孕,你真的要相信我!」她真诚的嗓音几乎要发誓,神态柔弱,楚楚可怜,让人见了忍不住升起强烈的保护欲。
见状,朱定峣尚未回话,花宦飞却先笑了。
「王爷大人,这你倒可以相信她!当初,我娘离开时,都还不知道自己有孕呢!她又怎可能知道?」嗓音一顿,随即又扬起,俊目射向朱巧蓉,眸光闪着诡谲光芒,似笑非笑问道:「朱大小姐,妳确定妳是正室所出?」
「当然!」他这话是啥意思?朱巧蓉骄傲昂头,斥声骂道:「我娘是定北王妃,是我爹的正室,我自然是元配之女!」
「原来如此啊!」佯装一脸的恍然,可带讽的笑脸却转向白湘云。「我说夫人啊!请问一下,若妳是元配正妃,妳女儿是正室所出,那在下是啥呢?请妳替在下解惑一下吧!」
哟!听来似乎有弦外之音耶!好玩!好玩!从刚刚就静观好戏的容小小,这下可兴奋了,有强烈的预感可以听到啥朱门侯府大秘辛。
「娘,他那话是啥意思?」朱巧蓉骄纵归骄纵,可也不是笨蛋,自然也察觉事有蹊跷。
「我……我……」白湘云神色惨白无比,被逼问得心中一片慌乱,吶吶无法成语。
老天!她该怎么对女儿说,其实她这个正妃的头衔,也并不是那么名正言顺的。她只是嫁进王府多年,是跟在王爷身边最久的女人,久到府内奴仆、外人都以为她就是真正的定北王妃,甚至……甚至这么多年来,在王爷知晓外人的误会后,皆没出面澄清下,连她自己也都已经如此相信了。
「娘?」见状,朱巧蓉疑心更是大增。
不耐有人老半天答不出来,花宦飞干脆将问题抛给从刚刚就一直未曾吭声,神色沉笃的朱定峣。「王爷大人,你说呢?我是啥啊?」
淡觑一眼,知他是刚刚被异母妹子的出言不逊给激起性子来,才会故意拆这搭了二十来年的虚假高台,朱定峣波澜不兴,嗓音沉稳而坚定的回答--
「你是我的儿子,我定北王爷的正妃所生下的唯一嫡子!」
哇--真是个大秘辛!原来正妃竟是妾室,而路痴「低三下四」的娘亲才是正妃;嫡生女身价暴跌变成庶出,外头的风流野种成了嫡子,真是太精采了!
暗吹了声口哨,容小小看看古井不波的朱定峣,又瞧瞧面无血色的白湘云,再觑一眼满脸震惊说不出话的朱巧蓉,最后视线落到身旁一副气定神闲的某路痴身上……
「我说花大公子,你的身世还真是峰回路转,高潮迭起呢!」在场唯一的局外人忍不住闲凉调侃。「深宫秘史另一章--正妃、嫡子之谜,揭晓!」
第六章
一顿饭终结在此诡谲气氛下。
就见白湘云在长久的自抬身价被戳破后,似乎受不住打击,泪眼蒙眬的奔出饭厅。而朱巧蓉虽震惊不解,在眼见娘亲涌泪离去后,也急忙地追了出去。
饭厅中,就只剩下朱定峣、花宦飞、容小小和一群面面相觎、不知所措的丫鬟们。
「花大公子,下回要上演这么精采的戏码,早通知嘛!害我都没准备瓜子来嗑呢!」容小小嗔叫,抱怨某路痴没让她准备充足。
「你当在戏园子里看戏啊?」斜眼笑骂,花宦飞方才脸上的嘲讽逝去,又恢复平日笑呵呵的爽朗样。
闻言,容小小嘿嘿贼笑,嘴上不说,心下可觉得王府这一出演得比戏班子的还精采呢!不过……偷戏一眼神色威严的朱定峣,不好意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