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星是夏琳.裴瑞德小姐吗?”女服务生再确认一次。
“对,‘塞乐玲点心屋’的三层鲜奶油蛋糕。再过五分钟,你们就可以把蛋糕推出来了。”他有些不耐烦。
“奇怪!那个写著『洁依生日快乐’的蛋糕不知道是谁的,居然没有人来领……”女服务生边嘀咕边走开。
“慢著!”罗杰连忙将她拦下来。“你说,今天晚上有个叫洁依的女孩也订了一个生日蛋糕?”
“记事簿上是这么写的没错,这下子厨房不知该如何处理了。”女服务生耸耸肩走开。
原来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莫非她下午约他出来吃饭,便是为了晚上的庆生?她为什么不说呢?
他拒绝了她,晚上却在另一个庆生宴里出现,而且被她亲眼看见……当她发现他们其实是来帮夏琳庆生,并且故意不邀请她时,她心头是什么感受呢?
“我们先办完夏琳这一摊吧!”罗杰叹气地拍拍他的肩膀。“洁依那里,改天再买个小礼物补送她。”
“嗯。”
然而,整个晚上,海尔都有些心不在焉。
夏琳有没有邀请她,相信她是不在乎的,因为她身旁的朋友虽然多,深交的人却很少。
可是洁依却来找他,暗示他陪她过生日,这代表,她心里是将他放在很亲近的位子吗?
当夏琳许完愿,吹完蜡烛,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礼物时,海尔却始终坐立不安。女友的笑颜越开朗,他心头的阴影便越沉重。
这种感觉对他很陌生,它叫做──“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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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在午夜两点响起。
门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以及一声含糊的询问。
“是谁?”
“是我。开门。”
里面停了一下,然后他头顶上的门廊灯打开。
“我睡了。”她隔著门回应。
“叫你开门就开门!”他没好气地说。
门慢慢拉开,一张睡意迷蒙的俏颜从缝隙间望出来。
“现在已经半夜两点了,你不知道拜访别人应该选在适当的时间吗?”她努力揉眼睛想赶走睡意。
“我送生日蛋糕来给你吃,给不给进去?”
“不给。我不喜欢吃甜食。”她何必去吃夏琳的生日蛋糕,要吃她自己会去买。
海尔懒得再说了,但也不走开,就是直直站在原地用他标准的高傲表情睥睨她。
噢,讨厌!井长洁不甘愿地打开门。
海尔打量一下她的住处。井长洁并没有像他们一样,在市中心的高级地段租一问公寓,而是选择靠近学校附近的平房。她姑娘忒也大气,一个人就租了整间屋子,过起一般家庭式的学生生活。
井长洁拉紧睡袍,边走边打呵欠,领他到厨房的小用餐区坐下。
海尔盯住她脚上那双毛茸茸、还长两只长耳朵的兔子拖鞋。她真是越大越喜欢这些孩子玩意儿,没救了。
“你要喝什么?”
“咖啡。”他自己拉张椅子坐下来,把手上的蛋糕盒往餐桌上一放。
“我不喝咖啡的,家里没准备。”
“茶。”
“茶包昨天用完了,我忘记去买。”她搔搔鼻尖。
“红酒。”
“我也不喝酒。”
“那你家里到底有什么能喝的?!”
“我想想看……冰箱里好像只剩下柳橙汁。”她一副就是还没清醒过来的样子。
“那下次就直接问我要不要喝柳橙汁,不要让我说了一堆选项,结果你什么都没有!”他火大地斥责。
“你这人脾气很坏耶!是你自己半夜跑到别人家里来打扰,还念东念西要求一堆,有没有搞错?”她气愤地拉开冰箱,倒了杯柳橙汁,重重顿在他面前。
海尔必须及时往后仰才不会让溅出来的柳橙汁洒了一身。
“刀子呢?”半晌,他先打破沉默,口气还是很冲。
“你想干嘛?”井长洁警觉地望著他。
“用刀子把你割成碎片,一块块丢到大西洋,并且希望海里的鲨鱼啃的时候不要梗到喉咙。”他低吼。“切蛋糕!”
“真是多彩多姿的祷词……”井长洁瞪他一眼,从流理台取来一把水果刀和餐具。
他带来的是夏琳生日派对上的残羹冷肴,应该早已切好了,不知道他拿刀子又想干什么!
海尔阴黑著脸接过来,用过分粗鲁的力道掀开蛋糕盒。
一个完好无缺的生日蛋糕出现在她眼前。
HAPPY BIRTHDAY
井长洁怔怔望。
他手起刀落,切了两小块下来,装盘。“快吃。”
她默默接过来,一口一口,秀气地含进微甜的滋味。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所以她也没有问他,蛋糕是怎么来的,或──他是怎么知道的。
“谢谢。”吃完最后一口之后,她低声道歉。
海尔也吃完他那一份,把叉子放下来,拿起刚才随手挂在椅背上的外套。
“我该走了。没吃完的蛋糕让你收。”
井长洁送他到门口。
他在走廊上站了一下,没有立刻离开。井长洁别扭地倚著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让他们两人都很意外的,他倾身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生日快乐。”
一股灼热的感受在她眼睛后方形成,然后往前涌上,她突然埋进他的怀里,紧紧抓住不让他退开。她怕他一退开,没有东西挡在眼前,泪水就泉涌出来了,那……那很没面子耶!
海尔抚著她的背心,一下又一下。
“你为什么会转学?”他突然问。
井长洁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也没有问他指的是哪一次的转学。
“不为什么,我爷爷觉得我应该回台湾念高中,多花点时间跟父亲家人相处。他们是出钱的大爷,他们要我回家,我就乖乖听话了。”
“回家之后,你和你的后母相处得如何?”
“她……其实还好啦!后来我和她感情满不错的,比跟我爹还好。”随著年龄增长,她渐渐学会了不把上一代的恩怨往自己身上揽,或许这对死去的母亲而言并不公平,然而,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总得找个方法继续走下去。
“嗯。”他没再多说什么。“我该走了。”
“再见。”
井长洁目送BMW的车灯融入夜色里。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奇怪,在他离开之后,心跳突然莫名其妙的开始加速,这是怎么回事?
她突然有一种很奇怪、很奇怪的烦躁感,好像某些事情正要发生,或已经发生。
耳畔仍荡著他低沉的嗓音,与狂烈的心跳交错,声和著声,息连著息,然后,渐渐融成一种相同的频率。
第六章
“洁依!”海伦推开店门跑出来,两脚不断在原地跳动,以保持温暖。“我老爸中的这只电脑病毒非常顽强,我得花点时间把整个系统重灌一次,你要不要干脆进屋里等?外面冷死了。”
“你慢慢忙,我衣服穿得够暖,不用担心我。”
“好吧!屋子里有热可可,等你冷的时候就进来喝一杯。”海伦叮咛几声,又跑回店里去。
她依坐在树干上,漱歌饮曲,闻风坐相悦。
十二月实在不是个适合在屋外吹风受冻的时节,尤其在冬冷的波士顿,但井长洁抵抗不了雪花的诱惑。
阿甘大树依然固执地挺著腰,承受今年的第四场细雪。
停车场上方已经搭起棚架,护住每一台闪闪发亮的商品车。唯独榕树的四周仍然开阔自然,一仰头便可望见天空。
她舒适地伸个懒腰。啊,冷空气钻进肺叶的感觉真好,冬天一直是她特别偏爱的季节。
女儿在店里帮他整顿电脑时,阿甘老板便在广场上招呼客人,头一抬看起她,远远挥手打个招呼。她愉悦地挥回去。
再过两周这个学期便结束了,她还没规画好寒假要去哪里,过去一个多月来她总是懒洋洋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或许,留在波士顿过冬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嗨。”一声轻唤让她的视线从天上落回人间。
“嗨。”她有些意外又不会太意外地望著夏琳。
“我陪朋友来看车,远远看到你,便过来打个招呼。”夏琳朝远方那群看车的年轻人示意。
“我相信老板会给令友一个公道的价格。”她微微一笑,并不特别热络,但是也不会太冷淡。
“下一周就是期末考了,你的功课都准备好了吗?”夏琳闲聊似的说。
“还好。想考高分,当榜首当然是不可能,低空飞过应该没问题,你呢?”井长洁很文明地陪她聊。
“我准备得很顺利,谢谢。”
话题结束。
让咱们见识见识社交公主找话题、闲哈啦的功力,她坏心地想,继续哼著小曲儿,观赏天际的云气翻涌。
“我听罗杰说,你正在学开车,现在驾照考到了吗?”半晌,夏琳终于想到一个话题。
井长洁扮个鬼脸。
“我只不过是变换车道的时候少打几次方向灯而已,主考官居然就叫我下次请早,真是太过分了。”
“主考官通常对这方面的要求比较严格。”夏琳优雅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