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老头子逼我转学的,不然你以为我想吗?”她白他一眼。
“你何时开始变成一个听话乖巧的女儿了。”他毫不容情地嘲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过?”井长洁没好气地把背包甩到肩后。“我的学费靠他,生活费也靠他,我不转学他就不付钱,你说我转不转呢?反正我现在已经够烦的了,你不要再管东管西的。”
呃,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让麦氏继承人“管东管西”──几个旁观者浮现一串心音。
“你又惹上什么麻烦了?”他毫不意外地问。
“你这男人真的有毛病耶!每次都假定是我惹麻烦,怎么就不能是麻烦来惹我呢?”她拨开人群,气郁地往门外走去。
“回答我的问题。”他立刻跟上去。
井长洁越想越不甘心。“我被骗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世界上竟然有人能骗得了我们井大小姐,请你务必帮我引荐一下。”不过,说真的,他挺好奇的。连他当年都被她搞得一颗头两颗大,不知道谁能占得了她的便宜?
井长洁猛地停下来面对他。
全体肃立!后面的监听大队紧急煞车,一个撞上一个,最前面那个则及时在撞到海尔的背心前煞住。呼,好险好险!
“我……哼,我不要告诉你!”她改变主意,继续走开。
“说清楚。”他粗鲁地拉住她。
“噢,好痛!”井长洁用力甩开他。“我的车子被偷了!在我搬过来之前,海伦先帮我把车子从车商处开回来,没想到那个凯蒂不是好东西,居然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打了一份钥匙,然后等海伦出门上课时把车子偷走了,害海伦难过得不知该如何面对我。你知道吗?她甚至连学校都办了休学,工作都辞掉了。”
“海伦休学了?”
“凯蒂!”一旦事情爆出来,忿忿不息的她反而停不住了。“我事后一直安慰她,车子被偷不是她的错,可是我心里也呕个半死啊!”
“车子被偷不是凯蒂的错?”
“海伦!你……你根本没有认真听我讲话,不说了。”她火大的推开校舍大门,踏入秋后的微风里。
监听大队保持五公尺亦步亦趋。
“明明是你自己组织力不好还怪别人。”他啼笑皆非。“后来呢?你们有没有报警?”
“报啦!警察查过她的案底,发现她以前就是偷车惯犯,一旦没钱就打新车主意,要我别抱太大希望。现在我哪里也不能去,连上学都要搭朋友的便车。”
“嗨,海尔。”系刊总编辑经过他们的身旁,突然叫住他。“对了,近一期的人物专访我们想访问令尊麦克罗德先生,方便先和你谈一谈吗?”
“抱歉,我现在很忙,我会主动打电话给你。”海尔摆脱杂务,继续跟在气呼呼的佳人后头。
听见她遇到倒楣的事,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晴空万里。啊,今天的天气真好,世界真美妙。
“忘恩负义的女人……”她还在边走边骂,喃喃自语。
“波士顿的地铁系统非常发达,小姐。”他说著风凉话。
“你可以说得再毒一点没关系,例如:乞丐没有挑食的权利。”她回头给他一个假到不行的甜笑。
“乞丐没有挑食的权利。”他愉快遵旨。
井长洁蓦地一脚踹过去,他动作迅速,往后退一大步就避开她的花拳绣腿。
“噢──”她突然惊叫一声,当场软倒。
海尔连忙上前抱住她。
“穿细高跟凉鞋的女人还想学人家打跆拳道!”他好气又好笑。
“放开我。”身体突然感觉到一个充满热气的怀抱,她羞恼交加,用力拍他的胸膛。
手指不经意间滑过衬衫下的一处凸,那种触感告诉她:她无意间碰触到他的……他的……井长洁轻喘一声,火速退开。
海尔看著她,眼神跟她一样古怪。
“我心情一不好就会想报复,接下来会死谁我也不知道,所以你最好少来惹我!”她羞怒地喊完,背包一甩,气冲冲走开。
“等保险公司理赔之后,你就有新车可开了,再苦也不过这几天。”他也懒得再理她了,转往另一条便道上,两人正式分道扬镳。
后面的游行大队登时不知道要追哪一个才好。
“理赔金早就发下来了。”井长洁没好气地回嘴。“杰瑞米,麻烦你载我一程好吗?我和海伦约好了在车商那里碰面。”
“没问题。”一直跟在人群里的拉丁情人喜出望外,立刻把握每一分钟亲近佳人的机会。
他顽长的身影突然又从原路退回来,恰好挡在杰瑞米前方。
“你们两个女孩子要自己去看车?”
“不行吗?”她轻扬秀眉。
海尔扣住她的皓腕往校门走。
“别闹了,女人不懂车!”
第五章
“阿甘车行”几乎成为剑桥区的地标之一了,并不是因为它特别大或特别豪华,而是因为停车场中心的那棵大树。
树的形状与电影“阿甘正传”里男女主角喜欢去坐的那棵大树非常相似,枝繁叶茂之余,有一段粗树干往旁边横生开来。许多陪朋友来买车子的年轻人会跑到树干上小坐,或者聚集在树底下开始讨论如何跟老板杀价。尤其“阿甘正传”上演之后,每个人干脆都舍车行的原名不叫,而直接叫它为“阿甘车行”了。
据说高头大马的黑人老板本来想砍掉大树的,毕竟它就长在停车场的正中央,起码占去四个停车位,如果他把树砍掉,还可以再多停几辆样品车,可是受雇来砍树的工人里有一位印第安酋长的后裔,那人看了这种神灵的大树便立刻说,树非但不能砍,还得悉心照顾才行。因为这栋树左右了这块地的兴衰。树越茂盛,在这里做生意的店家就越兴隆。
老板半信半疑,便把树给留了下来。说也奇怪,此后车行的生意真的随著大树的枝繁叶茂而欣欣向荣,而老板油亮的大光头和他的树也成为了本地的注册商标。
“这一台VECTRA去年才出厂,里程数只有一万,几乎跟全新的一样,它的前任车主惹毛了老爸,不再替他出大学学费,他才急著变卖求现。我保证你在二手车市场绝对找不到比它车况更好的同级车了。”
“嗯……它保险杆上那个小痕迹是什么?”
“噢!前几天下大雨,那只是一个小泥巴印子,清水和抹布就能搞定。”
“罗杰,你觉得呢?”海尔回头看看同伴。
“外形看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性能就要亲自试开看看了。”罗杰耸耸肩。
海尔点了点头,继续询问老板一些车体的问题。罗杰眼一回,一个清丽的俏人儿坐在那边厢的树干上,两只脚在半空中甩呀甩的,不时还吹几个口香糖泡泡,写意得不得了。
“啦啦啦……啦啦……”井长洁从枝叶间看著隐约的青空,长歌吟松风。死党海伦站在她旁边,跟她一起悠哉看著忙碌的男士们。
“嗨,小女孩。”罗杰笑吟吟地走过来,伸手扯一扯她的长发。
“罗杰,好久不见了。”她也好玩地拉拉他的刘海。
青丝在她肩后飘动,细灵雪白的肌肤流转著莹润的光泽,而嫩绿色的衣衫将她衬得更像一个林间精灵。罗杰不禁叹了口气。
“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而且已经长到五呎四吋啰。”她淘气地拍拍自己头顶。
“哗!不得了,四年长四吋,平均一年长一吋,好大的成就!”
井长洁佯怒地飞过去一脚,他哈哈大笑,连忙避开。
“夏琳学姊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她朝坐在店面里正看著他们的金发女点点头。
“别理她,她随时都心情不好。”罗杰好奇地望著她。“听说你这个学期有一堂课和海尔同班?”
“对呀,真是倒楣透顶。”一想到她又有气。井长洁怨恨地吹一个口香糖泡泡。
“那家伙刁难你了?”
“那要看你对刁难的定义是什么。如果你是指强逼我影印他的笔记本,以后每堂课上课前会先抽问我十题,外加强迫我坐在他旁边接受监视,上课途中再也不准看漫画、偷画图和传简讯,那么,是的,我即将陷入水深火热之心。”从学校到车商这里也才短短十几分钟的车程,她竟然丧权辱国到这种地步。真是气死人了!“罗杰,他到底有什么毛病,开学到现在我从来没去理他,他自己反倒跑来惹我!刚才仗著方向盘在他手上,居然还威胁我,如果继续不答应他的条件就要把我一路载到纽约去丢掉,让我自己想办法搭便车回波士顿,这家伙简直欺人太甚!”
“唔……咳咳!”罗杰用尽每一分力气把笑声抑回去。“你也知道海尔做任何事都一板一眼的,最痛恨那种整天无所事事的学生,连我和夏琳偶尔迟交一下作业都会被他叮得满头包,比我们的教授还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