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人生都是这么讲求实际和一板一眼的吗?”她开始对他的个性感到兴趣。
“也不是。没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真的发生时,会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未 来,是不可预期的。”他很认真地说。
“虽然不可预期,但你总可以想像一下若真的发生了,你将会有怎样的反应吧?” 她为他的实事求是喝采,却又为他的死脑筋生气。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他望著她,慎重地问。
“很重要,十分的重要。”她用力地点头。
夏侯喾有些犹豫了,他陷入沉思里。柳潆也不打断他的思绪,耐心地等著他的回答 。
“柳姑娘,我想先说明两点。第一,我爹不太可能与人结怨;第二,就算真有恩怨 ,我爹或许会以德报怨,给予帮助。”说完了前提,夏侯喾才道:“若前两点都不成立 ,那么我会看情况,才能决定自己要怎么做。”
我的天哪!柳潆几乎摔下椅子,她真是快昏倒了。他想了半天,说出来的答案跟之 前有什么两样?她要的是“会”或“不会”这么简单的答案,而他竟然……深呼吸、再 呼吸……柳潆强迫自己扯动嘴角,好脾气地问著:“你所谓的看情况,是看怎样的情况 呢?”
“这应该由你来告诉我吧?”他还是很严肃地与她讨论,“是你举出这样假设性的 问题来问我,什么样的情况也是由你来决定的吧?”他将问题反丢给她。
“好。”柳潆决定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举例来说好了,如果在商场上,曾有个 商人不择手段地抢夺了你爹的生意,然后他现在遭人陷害入狱,请求你爹帮忙而被拒绝 ,你会怎么做?顺从你父亲的决定不伸出援手?抑或是愿意不计前嫌地予以帮助?”
“你确定我爹拒绝了?”他先问了这个他觉得很重要的问题。
“是的,我十分的确定。”她肯定地点头。
“那么……”他狐疑地望了她一眼,开始思索著她的身分,“我会查清楚对方是否 真的遭人陷害。”
“若真的遭人陷害呢?你又会怎么做?”她身子前倾,心急地问著。
“我会怎么做?”夏侯喾认真的思考后道:“我也许什么也不会做。对方是请求我 爹的援助,并不是请求我,不是吗?”
柳潆重重地叹了口气,若非良好的教养让她还能保持风度,她真想一棒敲上他的头 ,“那如果对方也来请求你援助的话,你会怎么做?”
夏侯喾看著她急于知道答案的神情,心中顿时一亮,反问道:“你遇上什么麻烦了 ,是吗?”
“不是我,是我爹。”柳潆见他诚恳地询问,也不想再隐瞒了。
柳潆简单地说出她爹遭人陷害入狱的事,并将她请求面见夏侯老爷而不可得,扼要 地简述一次。
“你方才怎么不直说?拐弯抹角的,反而让人弄不清头绪。”他突地觉得有趣,嘴 角的笑容软化了他太过刚直的面容。
“是你太不会拐弯,怎么也听不懂我的问题。”她反而怪罪到他头上。
夏侯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爹是否遭人陷害还有待调查,既然我正巧救了你, 得知了这件事,我会派人查明真相,还你爹清白。”
“你愿意帮忙?你不怕你爹生气吗?”她惊讶于他的胸襟。
“我爹今天真的身子不舒服,否则他会见你的。我爹虽然严肃正直,却也不是会看 著好人遭受诬陷而不伸出援手的人。”夏侯喾可以为父亲的品格担保。
“你跟你爹还真像。”柳潆首次真心地漾开了笑。
“我……”望著她如花笑靥,他竟愣愣地说不上话。
“不管如何,我在这里先跟你说声谢谢。”
“何必这么客气呢?我也是举手之劳。”说完,他惊觉这是件大事而非举手之劳, 不禁有些赧然。
柳潆见他表情怪异,猜出他的想法,忍不住噗哧一笑。
“少爷。”被派去前往柳家通报消息的岳御霄,神色不佳地敲了敲门便走了进来。
“什么事?”夏侯喾一敛神色,会让跟随自己多年的岳御霄变脸色的事,肯定严重 。
“我才刚到柳家,便看见门上贴了封条,我找了个路过的人询问详情。原来是柳老 爷因罪入狱后,官府不知又查到了什么,将柳府上上下下二十多口全抓入牢里,并查封 柳宅。”
岳御霄才说完,柳潆便激动地起身急问:“我家被查封了?”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她身子一摇,差点又要倒地,幸亏夏侯喾眼尖,起身扶住她。
岳御霄被主子的行动给吓了一跳,他从未看过主子这么紧张的表情,他一脸玩味的 直瞅著。
“柳姑娘,你先别急,我会查清楚的。你暂时先待在我家,别轻举妄动。”
夏侯喾有些担忧地注视著柳潆,下了个结论:她的身子很不好,十分的不好!
“我的家人……”柳潆脑子里一团乱。
“你的脸色很难看,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一切就交给我吧!”不知为 什么,看到她紧张的神情,他忍不住一肩扛下所有的事。
“谢谢你。”柳潆紧抓住他的衣袖,小掌的热度透过衣料,火辣辣地传到他的手臂 上。
夏侯喾觉得耳根发烫,赶忙扶住她到床上,不自在地道:“你什么都不要想,先休 息吧!”
他带著岳御霄,仓皇地离开。
这一夜,柳潆睡得极不安稳。
在梦里,她梦见家人全挤在牢里哭喊著要她救他们,然后,夏侯喾出现了。
他带著淡淡的笑容救出所有人,再然后,她开心地扑入他怀里,与他紧紧相拥…… 翌日。
夏侯喾才刚到书房坐定,便听到有人敲门。
“是你?”夏侯喾有些惊讶,“怎么不多睡会儿?”
柳潆一脸倦容道:“我天还没亮就醒了,我担心家人的安危。”
“我了解,其实你现在也很危险,不能再待在我家了。”夏侯喾已和岳御霄走了一 趟柳宅,甚至到官府里同有些熟识的官兵打探消息。
“为什么?”柳潆听得心惊胆战。
“官府要捉拿柳府所有的人,当然……包括你。昨天他们没抓到你,已在你家附近 布下埋伏,我想,不久便会查到这里。”夏侯喾凝眉沉思。
“我不能被抓到。”若她也被抓,谁来替柳家洗刷冤情?
“我知道。所以你来得正好,我本就打算待会去找你,带你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 ”事不宜迟,夏侯喾准备带走柳潆。
“你要带我去哪里?”柳潆跟在夏侯喾身后,一脸惊悸。
“先别问这么多,我怕待会官兵就找上门了。”他快步地走向后门,一回头,才发 现她远远落在身后,略一犹豫,他停住脚步,等她气喘吁吁地赶上他后才又迈步。
柳潆感激他的体贴,在恐惧之余,不忘给他一个笑容。
瞧见她的笑靥,他耳根子一热,匆匆避开她的视线,走至已等在后门的马车。
柳潆毕竟是娇娇的大闺女,不管怎么使力地抬起脚,始终无法跨上马车。
夏侯喾僵在一旁,想帮忙却又觉得不妥。
“你能帮帮我吗?”柳潆觑了他一眼,知道自己若不开口,这个大木头肯定闷个半 天也不敢主动抱她。
“那……对不起。”他先道了声歉,才扶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往上一提,送入马 车内。
柳潆一坐定,偷偷地舒了口气。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尊重”女人的男人。 就她所听过的,男人都是好色之徒,只要一有机会,就想对女人揩点油,谁知她竟遇上 百年难得一见的二楞子。
夏侯喾坐定后,拉起马缰,驶离夏侯府。他们才走没多久,大批的官兵便直闯夏侯 府,开始搜查柳潆的踪迹。
第二章
柳潆掀起布帘,整张小脸几乎贴在夏侯喾颈后张望著。
“这里是?”她乍然响起的语声,让驾车的夏侯喾浑身一僵,动也不敢动地直视前 方。
“这里是城郊南边约二里的地方,再前面有几户人家,我找到一间无人居住的宅院 ,你可以暂时住在那里。”他敏感地感到她吐出的馨香直扑耳垂,纷至杳来的绮念让他 心头一荡,他赶忙收慑心神,默背诗经。
柳潆眼尖地发现夏侯喾耳垂泛红,她顽皮地伸出手,轻轻碰触他的耳垂。
已有些失神的夏侯喾猛地一震,两手失控地紧扯缰绳,两匹马儿登时扬起前蹄狂嘶 ,夏侯喾稳不住身子向后倒去,柳潆也被后仰的力道拉扯,直觉地伸手抓住夏侯喾的肩 背,两人就这样一路滚倒在马车里。
夏侯喾整个人躺在柳潆身上,压得柳潆动弹不得,却也喊不出声音。
“你没事吧?”夏侯喾飞快地起身,看见柳潆整张小脸涨得通红,著急地拉起她, 慌乱的替她拍背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