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闷头吃面,不想回他的话。
「澍恩!」他又急又气,他都已经知道了,她还想要隐瞒他?
「他才不是你儿子!我怀孕害喜,吐到胃都快翻出来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挺着个大肚子,汗如雨下却还要工作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因为怀孕动作不方便,连替自己浮肿的小腿按摩都办不到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边诉说着委屈与辛苦,她的泪水一边流淌。「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是你儿子?你养了他?你育了他?你半夜起床替他泡过奶?你又凭什么说英瑞不是他父亲?这些你本来该做的,全是他替你做了!」
他将她手上的面放回床头,心疼的将她抱回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考虑可能发生的事,我只顾着我自己受伤,却忘了替你想,爸说得没错,我那时真的不够资格照顾你,对不起……我的澍恩……真的对不起。」
凌澍恩根本就没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只听得见他一声又一声的道歉,闻着他身上一如记忆那样熟悉的气味,她再也忍不住多年来隐忍的委屈,哭倒在他怀里。
「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
他这句话犹如震夭雷,凶恶的劈进她心坎,凌澍恩有如惊弓之乌般跳离他的怀抱。
「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好不好?不要在英瑞面前提,好不好?」
「为什么不能在英瑞面前提?我这次回来本来就是要带你走的!」凌君堂欺身向前。想把这个小女人抓回来好好的问个清楚。
她突然又哭了出来,哭得好慌乱、好不知所措。
他回来了,他还爱着她,但是,英瑞怎么办?他怎么办?
一直以来照顾保护着他们母子的英瑞,她一直很了解他心事的英瑞……该怎么办?
「我不要你!我也不要跟你走!我不要、我不要……」
「澍恩!」他紧紧抱住她,对她的狂乱暗自心惊。「好了、好了,我们今天不要谈这个好不好?妳睡,好好的睡,我就在这里。」
凌澍恩虽然还是抽泣着,但在他怀里,嗅着令她心安的气味,她渐渐安静下来,甚至以六年来前所未有的快速,跌入梦乡。
她甚至梦见了……
六年前那个倒卧在浴室里呕吐的自己。
第七章
意识到浴室里不只她一个人,凌澍恩缓缓抬起头,泪珠还悬在眼眶边。
一道人影拉长,斜迤在浴室门口。
是沈总管?他怎么会来?凌澍恩胡乱擦净自己又湿又臭的脸,无言的望着他。
「澍恩小姐,你……是不是怀孕了?」沈英瑞很笃定的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怎么知道?」她皱眉。
「澍恩小姐房里的垃圾向来是我在收的,而我已经两个月没看见每个月都该出现的垃圾。」他言简意赅的暗示他知道的原因。
被一个称不上很熟的男人说破这种事,凌澍恩的神经再大条仍然感觉不自在,她挨着马桶起身,依在洗手台边洗清、漱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干脆沉默。
「澍恩小姐,请联络少爷吧。」
「不。」凌澍恩深吸口气。「我要自己照顾这个孩子。君堂肯出国,大嫂相当高兴,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君堂放弃一切回来,这样就算我和他在一起,始终也得不到大嫂的祝福,况且他已经出国这么久了,也许早就接受另一段感情,那就不该再让他知道这件事。而且我也不想因为这样,打断他的前途。」
「那么……」他看着她的背影,温润的唇开合着。「如果你不介意……我们结婚吧。」
「你在开玩笑吗?沈总管。」凌澍恩委实吓了一跳。
「不,澍恩小姐,我相当的认真,请你务必嫁给我。」沈英瑞递上准备已久的干净毛巾,让她可以将自己弄得干净点,至少不要太狼狈。
她接过,一头将自己埋在毛巾里。「你肯定是在开玩笑,不然就是我在作梦!」
「澍恩小姐,我们都相当清醒。」英瑞再次重申他的决心,「请你嫁给我,让我照顾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但是我肚子里的小孩不是你的!」她丢开毛巾,几乎要尖叫了。
「我很清楚。」
「沈总管……」她呻吟着,「同情也是有限度的,一个男人不能用他的幸福去同情别人,这对你来说太冒险,也不公平。」
「我不是同情。」他认真的反驳她。
「啊?」
沈英瑞的俊脸染上红晕,极度不自在的迥避她错愕的眼神。
「我不是同情,是爱。」
凌澍恩小脸顿时绯红,不自在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不会伤害他。「沈……沈总管,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因素,我就更不可能嫁给你,我不能怀着别人的孩子跟你在一起,也许你现在觉得没什么,但以后你绝对会介意……」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头雾水的沈英瑞截断。「澍恩小姐?」
「啊?」她小嘴开开,也是一头雾水。
「抱歉,我想你误会了……我是想为自己爱着的人,照顾他的女人与小孩。」他颇为含蓄的表白。
凌澍恩突然觉得火星坠落在她身后,轰的一声把世界炸开。
「你是说……我们爱的是……」她不是很确定的提出疑问,「同一个人?」
「嗯。」他微笑的点头。
「然后你现在要娶我这个情敌,只是因为你想替他照顾我们?」她的眉头慢慢的聚拢,鼻头也开始发酸。
沈英瑞还是那副温和笑意,点点头。
老天,他可不可以不要点头?他那个样子害得她眼睛也酸了。凌澍恩很努力想眨掉眼里的泪水,却因为这么一眨给掉了下来。
「澍恩小姐,妳不要哭啊。」她这么一哭,倒把他平时的沉稳给哭掉,慌乱了手脚。
凌澍恩一把抱住他,哭倒在他怀里。「你这个笨蛋、笨蛋、大笨蛋!哪有人这么傻的?代替那个白痴照顾我们,然后每天看着我们心痛吗?」
沈英瑞看着怀里那个同情心泛滥的女人,无奈的笑。「没关系,我已经习惯心痛了。」
自从澍恩小姐来了以后,他每看少爷毫不隐藏的爱恋一次,心就疼一次,就嫉妒澍恩小姐一次,但是他只能站在旁边,努力的强撑自己的微笑,暗暗压下自己漫天的妒意与痛苦,故作若无其事。
他羡慕着少爷的勇气,嫉妒着澍恩小姐的好运,却连恨都恨不了他们。
是他自己太懦弱,自己无法说出的情感,又怎么能怪别人看不见?
「澍恩小姐,我们结婚吧。」他抱住怀里那个嘤嘤哭泣的女人,仍是那抹温和笑颜。「让我能够照顾少爷最爱的人,代替他保护你和孩子。」
「你这个大笨蛋!」她又骂。
「嗯,我是笨蛋。」沈英瑞仍旧微笑,「我深爱着他,爱到已经没有自己,无论是多么痛苦的事,只要是为了他好,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做到。」
「可是我不要这样啊……」她呜咽,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我宁愿带着孩子被别人吐口水,我也不要让你这么痛苦。」
「如果你不让我照顾你和孩子,也许我会更痛苦。」他无奈微笑,轻轻揉着凌澍恩的发。「澍恩小姐,我无法为少爷生孩子,但我可以代他养育,就当作是替我一偿宿愿好吗?」
她的回应是再度埋回他怀里,为他的压抑痛苦嚎啕大哭。
无法有结局的爱恋痛苦,说不出口的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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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澍恩从梦里惊醒。
沈英瑞压抑痛苦的微笑太过清晰,第一次看见时她心疼,现在梦见,更疼。
也许保持现状是最好的,她和英瑞一起照顾着均安,而君堂则可以放手尽情扩展他的事业,不必顾及儿女私情。这样……英瑞就不会因为看见她和君堂在一起而痛苦。
「作恶梦了?」沈英瑞递给她干净的手巾,「把汗擦一擦,不然会感冒。」
「均安呢?」她坐起身,接过手巾擦汗。
「在他爸爸的房里玩。」想起他们父子斗嘴的模样,他就不禁莞尔。「少爷虽然称不上是个好爸爸,但他的确很爱均安,同时也很尽心的学习怎么当个父亲。」
「英瑞……」她哀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你又来了,你可不可以自私点?多为自己想点?不要看到君堂难受,你就把自己的痛苦全都抛在脑后,主动帮他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跟你谈什么?」他颇为诧异。
「当你老婆这么多年,我还会笨到不知道你的个性吗?」她头疼的揉揉额际。
她昏倒前,在她身边的人明明就是君堂,现在却换成英瑞,很难让她不去联想成是英瑞要君堂先出去,由他来和她谈。
以英瑞的个性,绝对会这样做。
六年来,她变了,君堂也变了,唯一不变的只有他。
沈英瑞不禁扬起苦笑,「你知道的,我只是暂时代替他照顾你们,现在他回来了,你们应该阖家团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