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之气结,说这个男人好心,是有一咪咪好心,但说他没神经,还真是没神经到了极点。
经过长达五分钟的沉默,他终於把眼前的图表搞定了。
他舒开眉。「喂!你去过化妆室了没有?」好像没听到她起身的声音。
「……没有。」
他走出来。「怎么了?胆子小,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啊?」
她把头埋在原稿中,很小声地说:「……我就是会怕啊!」
还真让他蒙对了!突然问,他精神一振。「原来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她火大了。「你知不知道,很多恐怖电影的场景都是搭在洗手间,连『哈利波特』都有幽灵盘据在女生厕所?」
「直接说自己胆小就好了,何必罗哩罗唆?」看到她怒目而视的模样,他勾勾手指。「走吧!」
她又气又怨地跟在他身後,硬把他拉进女用化妆室。
他往乾净的洗手台上一坐。「速战速决吧!小姐。」
「废话,我当然知道。」她锁门,宪宪牵牵地宽衣,先压下冲水阀。
虽然化妆室又有雅号「听雨轩」,但她可不想让他聆听这场羞人的雨声。
五分钟後,她整衣完毕,踏了出来。他仍坐在洗手台上,饶富兴味地看著她。
「闭嘴。」她先「堵」为快,堵住他的嘴。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知道,但总之不会是好事就是了。」她没好气地回嘴,开始洗手。
「你男朋友知不知道,你看似胆大包天,其实胆小如鼠?」
「我没有男朋友。」她按两下洗手乳,搓搓手。
他弹了下手指。「你该不会是想来『鹰翼集团』逮一个吧?」
她不置可否。「就算是,也不会找上你。你呢?女朋友如何?」
「目前仍是虚席以待,你有没有兴趣应徵?」他说得不很真心。
她也只是随便瞎聊。「不用了,我对你不感兴趣。」
才怪,她对他好奇极了,不然她怎会使尽千方百计只为了贴身采访到他?
「哦,是吗?」她那句「不用了」意外地挫伤他的心,即使他本来就不期待她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幸好是这样,我对女伴可是挑得很,像你这种牙尖嘴利的女人,我一定避而远之。」
「你该不会喜欢那种长得漂亮、脑袋空空的女人吧?」她心里抽了一下。
「正是如此。」他讲得好像那是真的。
日绮拉起水笼头,冲去泡沫。该怎么解释她心情忽然变得低落?
「一天工作十五个小时以上的男人,闲暇时当然只想享受女人的娇柔,吵架跟斗嘴绝对不是我们想要的休闲娱乐。」
她不小心拖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擦手纸,笑容有点勉强。
「那很好啊!你要的跟我要的完全不一样。」砰!整团擦手纸抛进垃圾桶。
他也有些言不由衷。「的确很好。」她真的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走出女用化妆室,两个人都快快然,好像有点在赌气,又好像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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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上的黑幕变成了暗蓝、浅蓝、透著光,薄曦从窗外照了进来,日绮才停住双手,伸了个懒腰。
「我这边0K了。」
「我也是。」
她主动走进他的办公室,把他存好的档案按下一连串指令,让雷射印表机开始动作。巩天翼负责的是前半部,印完後,她又跑回去列印自己处理的後半部。
然後,她把原稿汇整,取出犹有热度的纸张开始校对。
巩天翼站起身,披上外套。
「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厅,过去吃早餐。」
「我先校对一遍。」
「放著,跟我去吃早餐。」饿了一夜,又忙了一夜的他,显然脾气变糟了。
她吐了吐舌头,拿出包包,二话不说跟他定到咖啡厅。
到了咖啡厅,服务生送来MENU,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巩天翼伸手阻挡上前来点菜的服务生好几次。
女人就是这么无聊,连吃什么早餐都要想那么久,没想到她也不是例外……
不对!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为什么一直往张开的MENU点头,身体还慢慢往下滑?
她在打瞌睡!「陶日绮!」他低吼。
她倏地睁开眼睛。
「噢,噢,我要一份蔬菜总汇三明治,洋芋浓汤,柳橙汁。」她惊跳起来,迅速阖上菜单,喝一口冷开水,故作无事貌。
搞什么?原来她早就决定好了,剩下的时间全部拿来「度咕」!
亏他还曾经体贴一下下……现在真想掐死她!
「你那么想睡觉?」点完餐後,他问。
她努力坐直身躯,但挺立的脊椎却慢慢弯下去。
「呵——呵。」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离开工作岗位,失去危机感,瞌睡虫便挥军进攻大脑。「连续熬夜五、六天,你说累不累?」
「熬夜五、六天?」
「我们杂志部有几篇英文新闻稿请我翻译,前几天我都弄到两点多才睡觉。」
那她白天还有那么多精力帮人家做这个、做那个?
「你不是说过这段期间,你只会专心做我的case吗?」他忍不住妒问,虽然他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好好运用她的「专才」。
她叹了一口气。
「问题是,你连个机会都没给我,你不知道一日不工作,便觉面目可憎吗?」
现在他确定,她是个工作狂了!
「我想,现在出版集团里就属我最闲,就抢来翻译罗!」她说话声音愈来愈小。「反正我需要练习英文,不久之後一定会用到。」
「那么累,还让邰秘书回去!」他不会知道,自己的表情看来有多心疼。
「早说过了,她的腰在痛,难道你很喜欢过秘书缺席的混乱生活吗?」
巩天翼震了一下。原来她不只顾及到邰秘书,还预先设想到他的难处。
她在关心他!她担心他的工作、生活一团乱。一缕柔情自他心底悄然而生。
在她的声音消失的那瞬间,服务生及时把早餐送上来了。
香气四溢的早餐唤醒了饿得发慌的胃,他们迅速攻击食物,把胃填饱。
当蔬菜总汇三明治消失在她嘴边,她把洋芋浓汤移到面前时,愈饱愈困的她又开始「钓鱼」了!
看来,她累得很彻底。
他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六点半,心里出现两支队伍在拔河。
本来想孤立她,让她体会采访不易,知难而退,但是经过一个晚上的「共患难」,他坚定的心意动摇了。把人家彻底利用之後,再抛到一边去晾著,实在有违他做人做事的原则。
他已经悄悄决定,让她参加今天的会议。
可是,他讨厌会议延期,但如果会议照常举行,她一定会撑不住的睡过去,他也讨厌这种结果。要让她参加,会议势必要延期。
两者他都很讨厌,但是、但是……她一直在打瞌睡,整张小脸都快埋进碗里头去了,再这样下去,她会被那碗洋芋浓汤活活淹死。
他伸出食指,抵住她的额头,往上推。
推不动?!
他撇撇唇,不得已伸出双掌捧住她的脑袋,把她的脸扶起来。
「嗯?」她眯著眼睛,傻呼呼地看著他,平时俐落的模样尽失,却……很可爱。
她鼻尖一个白点,是浸到洋芋浓汤的「杰作」,短发凌乱,两只眼睛眨呀眨,好像怎么也睁不开,轻柔的呵欠从红唇里呼了出来。
他的心脏用力撞击胸膛一下、再一下。
那是一张……男人会期待每天清晨,在自己床上见到的迷人睡颜。
包括他!
居然……也包括他!巩天翼怔了一下。
她揉揉眼睛,索性推开汤碗趴在桌上,顶著鼻尖的白点,脸颊擦擦手臂上的衣料,满足地叹口气,睡著。
他瞪著她看。
她居然在他面前睡著了。
而他是不是脑筋也坏了?为什么觉得她的动作如果搬到床上去,肯定很性感?如果她躺在他身上,小脸在他的胸膛磨来蹭去,嬉闹一番,然後睡著,他会很有满足感?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一跳。
「服务生,结帐!」他用比平常大三倍的音量叫人来。
服务生战战兢兢、动作火速地照办。
「喂!陶日绮,起来、起来、要睡回你家去睡!」他用凶狠的口气,对付脑海里的绮思遐想。
她依言爬起来,眼神很迷蒙。「还要校对……」
「留给邰秘书去做就好了。」
「会议……」她有没有份旁听一下、一下下就好?
他咬了咬牙,最後还是无法漠视她的连连呵欠。「下午四点再开。」
可恶,他干嘛要心软?
算了算了,他自己也累了嘛!等睡饱之後再来讨伐自己。
「要延期喔?」
「几个小时……」像要说服自己似的,他加重後两个字的力道。「而已。」
「为什么?」
「爱困的人问那么多做什么?」他没好气地瞪著她。
她用力点点头。
他以为她也同意他的论调,没想到她又在打瞌睡了。唉,没救了!
这种情况下,把她塞进计程车叫人送她回家会很危险吧?就像把一块上等的松阪牛肉交给流涎的大狗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