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心道谢。」他放开她,手臂仍挂在她腰上,轻声道:「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妳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
「太好了,现在我又变成一个连科学都无法解释的『东西』。」哼哼,他以为这样的说法会让她好过一点吗?
「妳知道我的意思。」卞翔忍不住在心里叹息。女人撒泼起来都像她这样吗?「我是说真的。」
「我懂。」她不笨,怎会听不出来。「其实我应该早点把千柔的事跟你说才对,但又怕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你也知道,在我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对一般人来说很难理解,也很难找到证据证明,相信的人自然会相信;不信的,任凭我说破嘴也不会相信,只会拿我当疯子看。」
「我相信,无论在妳身上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他认真地看着她,要她明白他说这话有多诚恳真心。
巫筱晓感动不已,瞅着他的眼蒙上水光。「卞翔……」
「就算哪天妳让三太子附身,拿狼牙棒往自己背上敲,我也不会感到惊讶,一点都不会。」他强调。
当下,满腔的感动被怒气取代,眸中的水光被陡然窜起的怒火蒸发。
「你、说、什、么?」她问得好轻、好慢。
卞翔合作地重复一次,黑眸染上浓浓的笑意。
诚恳真心不代表从此不作弄她,他舍不得放弃这个乐趣。
「你让我有种想到泰国学下降头的冲动,卞翔。」而第一个试用者就是他。
「小生怕怕呵。」
「卞翔!」
「来了。」卞翔指着她后方。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牵起她,一同步向甫停车摇下车窗的何森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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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卞翔还是无法与何父、何母面对面太久,中途便逃难似的离开何家的三合院,往田边走去。
巫筱晓随后追了出来,没找多久,就见他坐在田边的草堆上。
「还好吗?」与他并肩同坐,她开了口。
「嗯。」卞翔疲惫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应声。
没有预期中的责备和难以忍受的痛苦,在何千柔第四年的冥诞,有的只是肃穆、怀念与平静。
这一切和他预想的不同。
他以为自己会受到何父、何母的强烈谴责,但没有,他们对他就像是招待爱女生前的一个好友。
甚至,也以同样的温和态度看待与他一同前来的巫筱晓。
这让他更内疚自己四年来逃避现实的怯懦。
「她过得很好。」巫筱晓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重复方才向何家两老说过的话,「她在那个世界过得很好。」这也是何千柔请她转告的话之一。
「是吗?」
听出他声音中的疲累,巫筱晓勾住他的脖子,让他贴靠在自己身上。
没多久,他主动开口:「妳认为死去的人在另一个世界会想些什么?」
她头一偏,靠着他的脑袋思付答案。
「大概是被自己留在这个世界的人过得好不好、过得幸不幸福?有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开伤心过度,甚至放弃自己?」
「妳在影射我吗?」
「她不怪你。」素手托起他的脸,她与他平视。「她要我跟你说,她一点部不怪你,也希望你能放过自己。」
对于他与何千柔的过去……老实说,她实在无法产生丝毫介意的感受。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能这么尽心尽力完成何千柔的交代吧。
「她要我告诉你,你还活着,往后还有大半的人生要过,不应该这样苛责自己。」
「妳遇过很多鬼魂?」卞翔没有正面响应,另起了个新话题,「他们都对妳有所求?」
「何小姐是我第一个亲眼看见的灵魂,我并非无所不能,只是感应比一般人灵敏而已,能看见她,我自己也很讶异。」顿了顿,她续道:「她很担心你,所以想尽办法寻求帮助,最后找上我。」
「我梦见她。」没来由的,他想将压在心底多年的痛苦告诉她。「在梦里,她穿著我最后一次看见她时穿的洋装,梦见吵架的场景,梦见她问我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
「那绝对不会是何小姐,她不可能恨你的。」巫筱晓急道。
「但声音、神态都是——」
「那么就是你自己的心病了,卞翔。」食指点上他左胸。「你的内疚、你的自责,把温柔体贴的何小姐塑造成可怕的女人——一个在你梦里纠缠,让你恶梦连连的可怕幽魂。」
「我?」
「是你,就是你!我看过一本关于轮回的书,上头写说死去的人因为受到还活着的亲友牵绊,而无法投胎转世。何小姐没办法转世,八成就是你害的!你让她死后还要担心你,怕你自责过深、怕你放弃自己的人生,她这样为你想、为你好,最后还被你在梦中塑造成含恨归天的女人,真是……她不打你,我都想打你了!」
随想随行,一记爆栗伺候!
卞翔揉着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会痛会晕吧?那是因为你还活着,当然会有感觉。」她义愤填膺地又说:「何小姐要的不是你的自责、你的内疚,更不是要你每天晚上作恶梦折磨自己。她要的,只是你能幸福,帮她幸福地活下去。」
幸福……这两个字离他好远。「幸福?」
「怀疑啊?」揪住他衣领,巫筱晓以行动告诉他,如果点头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卞翔还算识相,即便在这时候,脑子还是发挥了作用,他摇头。
「很好。」她松手饶过他。「你有义务这么做的,卞翔。」
「义务?做什么?」他问,隐约明白,却又不甚明了。
「你有义务让自己过得幸福,有义务替何小姐过得幸福——简单的说,你卞翔要让自己加倍的幸福,一份是为你自己,一份是为她。」
让自己加倍的幸福……
「我……不知道要怎么让自己过得幸福。」
在千柔死前,他可以说破案所带来的成就感,让他觉得幸福;在她死后,所有东西似乎都不具意义了。
像具空壳的他,直到遇见巫筱晓,才有好转的迹象。
但,那并不能让他感到幸福。
他已经忘了幸福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要怎样去感觉幸福。
「就像你开始相信这世上有鬼存在,你也要先相信幸福是存在的。」巫筱晓笃定地道:「相信的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不相信幸福的存在,你怎么让自己幸福?」
「妳相信它的存在?」
她用力点头。「当然。就拿我哥来说,他喜欢烤蛋糕、做点心、煮咖啡,只要看见有人开心地享用他所做的点心、咖啡,他就会觉得很幸福,所以他开了一家咖啡馆。而我,只要喝杯他煮的咖啡、吃块他做的点心,就会觉得自己很幸福;还有,吃美眉做的料理时,我也觉得自己很幸福;到圣地参拜,与神灵交流时,我也感到很幸福。每个人都有让自己觉得幸福的方式,你呢?」
「妳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侧着脑袋想了想,两种她都很好奇。「先说假的。」
「假的是——来如此,我懂了,从今以后我会让自己幸福地过日子,让我们一起朝太阳的方向奔跑前进吧!」他学日本热血漫画的台词说道,立刻得来一记「够了哦」警告意味浓重的大白眼。
「真话呢?」
「真话是——」他长臂一伸,将她勾向自己。「我愿意试着相信,但这需要妳的帮忙。」
「咦?」怎么帮?
「我是因为相信妳说的话,才愿意试着相信幸福的存在。」他理所当然的继续说:「所以妳有义务让我感觉到幸福真的存在。」
「嗄?」巫筱晓看着他,一脸迷茫。
她是不是把自己推进什么陷阱里去了?突然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
「卞翔!巫小姐!」何森东在这时走出三合院,朝两人喊着,同时也打断了巫筱晓的思绪。「进来吧,我妈准备了晚饭。」
「来了。」卞翔挥手响应,拉起还处于茫然状态中的人儿往三合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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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过后,为了感谢何母的招待,巫筱晓难得自告奋勇地帮忙收拾饭桌,清洗碗盘。
如果赵美眉知道巫筱晓这么勤劳,不知会作何感想。赵美眉煮了好几年的饭,也洗了好几年的碗盘,就不见坐享其成的巫筱晓良心发现地出手帮忙。
剩下的三个男人,何父进了书房,卞翔与何森东则走到屋外。
没有光书,星芒灿烂的夜空下,清楚地在地面上映出两条人影。
「巫小姐很适合你。」观察了一天,何森东做出结论。
「她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卞翔没有正面响应,笑说:「千柔就不同了,人如其名,个性温柔,说话轻声细语,什么事都先为别人着想,宁可勉强自己也不愿伤害别人,只是偶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