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图有什么更阴险的一面?”
“你不会不清楚吧?”他好笑地看了滕洛寒一眼。“这十几年来,鸿图一直非法收受包商的回扣,而且数目大得惊人,冠伦是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对他们起疑的公司,其它公司都一直被蒙在鼓里;当然,现在他们都知道了。据我所知,你当时就是发现了一些不堪的内幕才离开鸿图的,没错吧?”
“连这个你都知道,你的朋友究竟是谁?”
“‘铁面煞星’蓝剑儒。”
“他是?”
“他带领了一个有警察特种部队之称的特警小组,专办棘手的大案;而且,没有直属长官,接不接手完全凭‘铁面煞星’的意思。一般的警察单位也有一个默契存在,只要是‘铁面煞星’接手的案子,其它单位立刻无条件即时退出。”
滕洛寒听得目瞪口呆。
有一点雨枫说错了……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以他这个兄弟的交游看来,绝对不会有需要他帮助的时候。
不过,他得承认,有弟弟的感觉还算不错。
那天从下午到晚上,他们到PUB里喝个酩酊大醉。颜诏修真的颇够意思,只是坐著静静地听他说,既不劝他,也不骂他,沉默地陪著他喝下一瓶接一瓶的酒;一直到滕洛寒觉得喝够了,起身准备离开时,他才缓著起身,硬是要送滕洛寒回家。滕洛寒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不能开车,也就不跟他争了。
没想到一坐上颜诏修的车,滕洛寒便发现其实颜诏修的情况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儿去,他只是看起来比较好罢了……于是两个醉汉驾著一辆轿车,歪歪斜斜地驶向台北郊区,这一路上没遇到警察拦检,也算是他们幸运。
谈起开车,颜诏修有一个优点是滕洛寒比不上的,那就是绝不开快车,但这并不表示他们能安全些。当他们一进入滕洛寒的住宅所属的社区时,一辆突然冲出的轿车使得颜诏修不得不紧急煞车,害得两人不约而同地撞上挡风玻璃。还好车行速度不快,再加上两人有先见之明地系上了安全带,否则只怕滕洛寒的脑袋又要开花一次了。
“你没事吧?”颜诏修紧张地问道。活了二十九岁,这是他第一天感觉到有兄弟的感觉,他可不希望才做一天兄弟,就无缘地说拜拜了。
滕洛寒笨拙地揉著头顶,一面疼痛地抱怨道:“该死!你就是要再赚一次开刀费是不是?”
顿时,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醒,所有零乱、消失的拼图自动归回原位。
“怎么了?”颜诏修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有问题。
他看向一脸担忧的颜诏修,冷静地说道:“我想起所有的事了。”
※※※
安若云一直看著闵雨枫忙碌地来来去去,但事实上,现在留风一点儿也不忙,可闵雨枫就是有办法让自己忙个不停;一会儿自愿带观光客上山采高山蔬菜,一会儿又进到厨房帮秀玲阿姨,简直一刻不得闲。虽然大家都舍不得看她每天把自己累得跟什么似的,但是,一见到她闲下来后那副失魂落魄的憔悴模样,他们倒宁愿看她用忙碌来麻醉自己,也不忍去劝阻她。
依安若云看来,以前的闵雨枫是郁郁寡欢,但至少偶尔还会露出欢颜;可现在的闵雨枫则是终日愁眉深锁,如果硬是要逗她笑,她也只是露出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笑容。
韩季扬带著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进留风,闵雨枫立刻上前招待,韩季扬见了,只能摇头苦笑,任她去了。
安若云终于看不下去了,她走向韩季扬,一点也不温柔地抓起他的手臂,将他拉到厨房。
“嘿,轻点、轻点!”韩季扬痛呼道。
“哼!”安若云故意不给他好脸色看,但手劲已经放柔了。
“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韩季扬不喜欢见她生气,立刻陪起笑脸。
“限你今天打电话给你的好朋友,叫他有志气点!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要每次都把老婆气得往山上跑!”安若云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已经劝过洛寒了,可是这次他很坚决。我看,事情没有那么好解决,不如给他们多一点时间吧。”
“时间!你没看到雨枫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吗?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把自己累死。”安若云简直要被这些男人气死了!一个是笨得要死,一个是净顾著什么男性自尊,明明爱得要死也不肯低头。
韩季扬思索了会儿,点头说道:“好吧,我晚上再劝劝他。”
“什么劝劝他!你这个朋友是怎么当的?如果劝不动就直接去把他押上山,省得拖拖拉拉的。”这男人真是迟钝得可以!
韩季扬好笑地看著安若云,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爱生气。若是闵雨枫,这番话说来必是柔声细气,让人听了打从心里感觉舒服,偶发的娇嗔也会让人心疼不已。而安若云仿佛从来不知温柔为何物——尤其是对他……不过说也奇怪,他就是喜欢她这个调调!
“干什么笑得像个傻瓜?”安若云冷冷地说道。
唉!他注定被她吃死了!
※※※
十一点四十五分。
滕洛寒才一踏进屋里,就听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大跨步地上前抄起话筒。
“喂!”
“你到哪儿鬼混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已经打一个晚上电话了,打你的手机也不通,行动电话不开机,带在身上干什么?”韩季扬一听到滕洛寒的声音,立刻劈头骂了一顿。
“原来是你……”滕洛寒的声音顿时变得没劲。
“不然你以为是谁?雨枫吗?”
“季扬,别说了!”他的声音中带著浓浓的警告,他知道韩季扬要说什么,但是他对闵雨枫承诺过,他绝不会上留风找她,打扰她的生活。因为他要她自己想通,一旦她愿意信任他了,自然会回来;在这之前,不管他多么痛苦,都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
“我真的搞不懂你!”他话锋一转:“叶茜容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滕洛寒冷笑了一声。“她的事与我无关,还轮不到我来解决。”他相信颜诏修已经代他出马了,因为今天颜诏修得意地告诉他,叶茜容这有生之年恐怕不敢再听到“滕洛寒”三个字了。他没问颜诏修是怎么对付她的,因为他一点也不关心,更何况他知道颜诏修会有分寸。
“哦?”
“我想起所有的事了,我跟叶茜容一点关系也没有,所有的话都是她捏造的。”
“真的?那太好了,我去跟雨枫说——”
“不要,不要告诉她。如果她不肯相信我,那说什么都没有用。”这一点他相当坚持。
“你宁愿两个人痛苦,也不愿意她知道真相?”韩季扬简直不敢相信。
“我又何尝愿意?”
“值得吗?为了这一点坚持而赌上两个人的一生?”
滕洛寒无言以对。
※※※
又过了几天,滕洛寒仍是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下,连韩季扬也决定等周末人潮一过,就下山捉拿滕洛寒;否则,以闵雨枫一日比一日憔悴的身影,恐怕不能支持到他肯低头认输的时刻。
突然,大厅一阵骚动。
“闵小姐、闵小姐……”
“妈咪!”是小晨的声音。
在屋后的韩季扬和安若云直觉一定是闵雨枫出事了,回到大厅,果然看到闵雨枫昏倒在地;除了小晨之外,旁边围了几名登山的学生。
“季扬,快!把她抱回她房间,我去打电话找医生!”安若云一看到闵雨枫苍白如蜡的脸色,立刻反应道。
医生在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抵达,这时安若云已经急得差点亲自去接他了。
闵雨枫曾经清醒了会儿,但终究抵不过长期的疲劳,沉沉地又昏睡过去……※※※
三个多月了……闵雨枫睡到下午才醒过来,她轻抚著平坦依旧的小腹,眼中忍不住盈满泪水。想到医生早上告诉她的消息——她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这三个月以来经过了那么多事,她一直专心照顾著滕洛寒的伤势,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更别说孕妇必须注重营养、休息那一类的琐事了。到了留风,她更是把自己累得没时间思考、没时间休息;每每到了半夜,才倦极地睡去。
或许生命之神觉得对她的嘲弄还不够吧,让她在离开了滕洛寒之后,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他们原本可以幸福快乐地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然而,这个必然的美丽远景却因为叶茜容的介入而告破灭。
幸与不幸,原来只在一夕之间……她一直出口问是不是对滕洛寒太严苛了?她常常想起离开那天,滕洛寒痛苦的表情。在他正要重新起飞的时刻,在他最深爱她、最依赖她的时刻,她却选择了离开他……她曾经以为他的失去记忆是他们婚姻重新开始的契机,没想到叶茜容的出现又让他们脆弱的关系面临瓦解。她第一次发现,怀疑自己的丈夫背叛自己,原来是件这么痛苦的事。或许孩子不是滕洛寒的,或许滕洛寒并没有对不起她,但是,现在都已无从证明了,而叶茜容怀孕却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