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她现在又累又饿又怕的,火气当然会比平时更大一点。
没有考虑多久,她决定跟那个姓黎的耗上了。再拨一次。
这次,电话一被接起,不等他说话,她软甜的嗓音已经先发制人的开口,“喂,黎先生,你不认识我才怪,我们小时候是邻居,而且黎妈妈明明说她已经跟你讲好了,我到台北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你,你怎么那么过分,连挂我两次电话啊?实在是太没礼貌了吧?”
黎震平时脾气再怎么大,对人不至于失去基本的礼数,但实在是……
他很重睡眠,任何人敢在他需要补眠的时间挖醒他,那个人绝对会倒大霉。
被她这么一吼,虽然娇细的声音一点威力也没有,但至少勾起了黎震的记忆力……昨天晚上母亲的确打电话来跟他提过这回事——齐大叔的女儿齐雅菲要来投靠他,而且母亲的先斩后奏让他连半点反驳都没有。
想起这个,睡眼惺忪的他心头不舒服的情绪更为高涨。
“我没礼貌?你怎么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凌晨一点多了,难道你还指望我眼巴巴地坐在客厅等你的电话吗?”
他一边阴侧恻的反击,一边从被窝里坐起身,“说我没礼貌,我看你才是真的不懂礼数,这么晚了,你不会先随便找家旅馆栖身,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吗?就非要把人家从熟睡中吵醒,你才高兴?”
齐雅菲气得怒火在心中乱窜,她最恨人家冤枉她。
“我才不是像你说的那么恶劣。”
“事实摆在眼前还敢狡辩?既然敢只身到台北来捞钱,就不要总想赖着别人……”
可以想像在电话那头的黎震眼神有多么不屑。
“喂,黎震,你的嘴巴真的很毒哦,我要不是身上只剩二十四块,走投无路了,我会故意在这么晚的时候吵你吗?我本来也打算搭车到你家附近,找地方休息一下再去找你的,但我真的没钱,我有什么办法?”
她的说词并没有引起黎震的半点愧疚。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打从心底就觉得她恶劣,觉得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甚至于,他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想善待她,最好她够聪明,能听出自己有多么不受欢迎,然后自动自发离他远远地,不要想来烦他,害他还要伤透脑筋,想办法把她给撵走。
“要到台北来发展竟然一毛钱都不带,你是存心赖上我了是不是?我警告你,即使有我妈在背后给你撑腰,你也休想占我的便宜!”
“你……你……你……”
虽说怒气在齐雅菲心头翻腾,但她的口才毕竟比不上黎震使惯了的牙尖嘴利,你了半天,她才勉强继续将自己的愤怒以适当的语言表达出来。
“你……你如果不想管我就说一声,不要在那里一直放臭屁,即使隔了那么长的电话线,我都可以闻到你的嘴有多臭。”
“哼。”黎震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智商,我的确是很不想管你。”
他直接而冷漠的回应,让齐雅菲原本对他的期望完全幻灭。
她纠着心口,简直是欲哭无泪,“亏黎妈妈还说什么你会很热心款待我,我看黎妈妈根本不知道她远在台北的儿子原来这么没人性!没关系,你不想管我就算了,我自己会打算,我就不相信我没办法把自己安顿好。”
听她提起母亲,黎震的理智马上恢复一大半。
把她赶走的确是很简单,但是老妈那里,可就很难摆平了!
他轻咳两声,边翻白眼瞪着天花板,“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在我妈面前离间我们母子感情的!听好,我没时间继续听你闲扯淡,快给我说清楚,你他妈的到底在哪里?”
“我……”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好歹肯来接她,她也不必矜持,先离开这个黑漆漆的鬼地方再说。
不过……
唉……对啊,她人到底在哪里?
齐雅菲心里着急,却又不愿被黎震抓到把柄,情急之下,很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在一家机车店前面。”
靠!这个女人是白痴还是智障?
“机车店?全台北市有几千家机车店,你是存心找我麻烦是不是?”
好吧,再努力的找看看……
“嗯,这附近有很多卖玩具、面具、手工艺品、道具的店。”
他屏气,缓缓地道:“小姐——你再跟我玩猜猜看,我真的会把电话挂掉,你信不信?”
“我……那个……这个……斜对面的巷口好像有一摊卖宵夜的!”
“齐雅菲,我警告你!”这下子,已经被瞌睡虫整得快发疯的黎震终于忍不住大吼大叫,“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拿我寻开心,就算我娘会杀了我,我都不管你了!”
眨着酸涩的双眸,再看看四周无比陌生的环境,齐雅菲心一急,泪水便不受控制的盈满眼眶。
她怎么那么倒霉?出发点明明是做善事,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这就是她未来要待上好一阵子的城市送给她的第一个见面礼吗?
“我……我……我真的是……”越想越委屈,她索性抽抽答答地哭起来,“我真的就是迷路了嘛!台北我完全不熟,我怎么知道这里是哪里?要是没迷路,台北车站前就有很多家旅馆了,我还需要低声下气的麻烦你吗?”
她委屈至极的哭声,软哝无助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激发起黎震心头仅存的一丁点儿同情心。
他烦躁的以指尖梳了梳短发,低喝,“哭什么哭?到台北来打拼,未来可以让你哭的事还多的很呢!自己找个亮一点的地方站着,知道吗?”
“阿那你呢……”她又狠狠地抽了两声,“你真的不管我喽?”
“我……”他是很想,不过若真的放她在外面过夜,现在的治安那么乱,难保不会发生什么鸟事,到时候他老妈不K死他才怪,“我现在开车出去找找看,多久才能找到你,就看你的运气了。”
“谢……谢谢。”
挂了电话,黎震很有效率的起床穿好衣服,顺便抓了本台北市地图就出门了。
直到发动车子,行驶在静谧的街头,黎震还是搞不懂,他干嘛要从舒服的被窝里爬起来,像个傻子似的在街头绕,只为了找一个未来极可能会替他找上很多麻烦的女人?
大不了,继续睡,假装找不到就好啦!她自己要迷路,老妈再生气,还能把这笔账算到他头上吗?
他对自己摇摇头……他不懂,真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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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半,黎震黑色的Cefiro在台北车站后面的巷道里漫无目的的穿梭着。
听那个小土呆的描述,他猜她应该是在后站的某个地方才对。
果然,没十分钟,他便在一处不起眼的路灯下,发现一个蜷缩在两个大行李袋中间的短发女孩。
黎震并不确定,她……就是齐雅菲。
他在对街停下车子,摇下车窗,眯细了眼往女孩儿那头看去。
那女孩儿粉嫩莹白的面容上,有着出奇细致的五官,额头饱满、鼻梁小巧挺秀,嫣红微掀的唇角即使在任何时候看起来,似乎都带着纯真如天使的微笑,紧合的眼皮上两排浓密的羽睫,看上去,睡得无比香甜……
等等,睡得无比香甜?
黎震的浓眉一挑,这个女孩儿前世敢情是猪八戒的妹妹,在如此陌生而充满危险的环境里,也能睡得这么熟?
简直是没有忧患意识到了极点!
猛地将车身拐弯来个大回转,他将车精准的停驻在女孩儿面前,然后迅速下车。
然而,即使是如此尖锐的车轮摩擦声与在夜里更显突兀的关门声,都没有将她从深沉的黑甜乡中吵醒。
黎震撇了撇嘴,双手环胸倚靠在车门旁,敞开喉咙低喊,“齐雅菲!齐雅菲!齐雅菲……”
喊了数声,熟睡中的人儿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黎震站直身体——该不是找错人了吧?
该死的家伙,害他白白牺牲睡眠在这里浪费时间!
再叫最后一声,“齐、雅、菲——”
没反应。
他握拳愤愤在车顶轻敲了下,转过身准备上车。
一缕耳熟的细甜嗓音幽幽响起,“嗯,好吵,谁在叫我的名字啊。”
黎震像被魔法定住似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再度转身看着咕哝完又继续睡得不省人事的女孩。
然后,他大跨步向前,一把将女孩儿靠得稳稳的呢绒大行李袋抽开,女孩的身体顿失依靠,小脑袋瓜儿差点往柏油路撞下去。
这下她终于眨着朦朦胧胧的眼看他,然后在看见他手中的东西后,瞬间跳起,“你是谁?干嘛抢我的东西?”
嗯,她那头清汤挂面的西瓜皮果真有像是从乡下来的。
黎震只手将袋子丢还给她,“说你怕人家抢你东西我还真不敢相信,一分钟前还睡得跟猪一样,人家把你连人扛走,恐怕你还以为是在做梦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