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眼前有几个熟悉的字母吸引了他的注道
“莉莎·罗门?!”他轻声喃道。
她不会是洛夫母亲私人秘书的那个莉莎吧?!
他抓起那本不算太厚的病历表,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重新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百页——
莉莎·罗门,女性,出生于一九七八年。
就诊时间一九九五年,初步诊断罹患人格分裂症。
症状:表面没有任何异状,只有经由特殊诊断方式时,会出现双重人格,甚至多重人格的反应。
主治医师:赛门·贺夫
人格分裂症在精神科领域中,算是颇难医治的一种病症,患者在平时与一般人无异,即使被逼入角落时,他们仍可以“幻化”成另一个人,达到逃避或是某种特殊目的。
尼尔森急急地翻着下一页,又见赛门医师对莉莎,罗门诊断内容纪录:
就诊时间:一九九六年。(距离上次就诊时间已逾一年。)
症状:情绪忽而激动,忽而沉默不语,明显的双重人格表现,其中“本我”对“虚拟人物”极端憎恨。甚至出现“欲置对方于死地的言辞”;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归于平静,仿佛不曾发生任何事情。
人啊,这可以说是标准的人格分裂症的征兆,尼尔森冷汗直冒,不禁为莉莎·罗门可能就是洛夫身边的莉莎而忧心忡忡。
如果她真是他们所熟知的莉莎……那么今夜她与苏菲亚“激烈”的反应,或许可以解释为一种“本我”不再压抑的反扑反应!
简单的说,莉莎·罗门就像颗不定时炸弹,一旦对方或是自己误入“本我”的地雷区,引爆也就在所难免!
她会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若能长期治疗,她的病情或许可以获得控制,可是她却在一年后才再就医,痊愈的机智渺茫,而且可能变本加厉。
不安的情绪迅速地渗入尼尔森的每一个毛孔,忙不迭地又往下翻阅——
就诊时间:一九九七年七月。(距离上次就诊时间,为时一年。)
症状:此次就诊,她显得十分平静,只说了两句话,“事情已经解决了,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
附注:
疑点一,说话的“她”,不知是“本我”,还是分裂人格之一?
疑点二,“事情已经解决”意指事或是人?不可查,却是关键。
疑点三,“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一种强势主导权的呈现方式,突破一般患者会有的认知,显现她不承认自己“精神状况不稳”,反而诱导医者因她的意识而诊断。稍有差池,易导致误诊。
“好个高明诱导医者的精神病患。”尼尔森喟叹。
果然,这本病历表真的在莉莎·罗门的“放话”下,后面一片空白。
她再也没有来过悲悯疗养院。
“你在哪里?莉莎·罗门。”可惜病历表上没有患者的照片,否则就可立即判断她究竟是不是洛夫所聘的兼任秘书莉莎!
“对!”尼尔森忽然灵机一动,连忙拨起已离职的赛门·贺夫医生的电话号码……或许他可以揭开谜底!
电话声连响了三声后,只听见冰冷机械的声音传来:“这个电话已无人使用,请查明后再拨,谢谢。”
尼尔森心口一凉,无奈地挂上电话。
绝望的心情却在瞥见患者留下的电话号码,再次燃起希望;谁知又因照见电话号码的数字时,心情再度跌入谷底。
因为那个电话号码,是他们疗养院急诊室号码倒着念的数字。
“好个刁钻的病患。”尼尔森阖上病历。决定打电话给洛夫,不管她究竟是不是莉莎,沙克洛夫都不应该掉以轻心。
奇怪的是,他怎么拨也拨不通洛夫家的电话!
明天他还是亲自跑一趟吧!
※※※
斗室里,殷红诡橘的灯光照着那方小小的祭坛,坛前站着的仍是那帧披头散发、双眼发狠,人鬼不像的一具活死尸,口中不住哺哺念着:“呜木乌拉翁,呜木鸟啦翁……”
只是这会儿桌上的五彩粉末换成细白粉粒,前方还放置了一只晶灿夺目的水晶杯,就在这一切告一段落时,那诡橘身形谨慎地抓住杯脚,将那团混上水的粉粒往杯口一路抹着……
“我敬你!干!”双唇凑近杯口,佯装敬酒的动作,却没有真的碰到杯缘。突地,咯咯大笑,疯状十足。
“铃……铃……”乍响的电话铃声,斗然唤回那剥离的理智。
是恼恨也是不耐,这人猛狠地抓起电话,就着往桌面上用力重击了几下,这才凑近话筒,“喂……”声音森诡地令人毛骨悚然。
“该死的,你又躲到那鬼屋做什么?”对方愤恨的指责化作邪厉的符咒,热辣地一箭穿心射中这端的她。
“关你屁事。”她也不客气地回敬那端的中年女子,又将话筒连续往桌面上重击,以泄心头之恨。
“该死的丫头,敢这么和我说话,要不是你姐姐的忌日就快到了,我才没有这闲工夫打电话给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女人又骂道。
“你这么爱她,就和她一起——地狱呀!”她不客气地恶咒。
“可恶!”女人恶言甫落,突然有感而发,“唉!彩虹,这世上只剩下咱们母女相依为命了,难道就不能和平相处?回来吧,我想你姐姐会希望你回来看看她的。”
“是吗?”诡冷的声调隐隐地透出她的绝情。
她很怀疑姐姐会想看到她!
“彩虹——”中年女子忽然不知该如何接口。
“等我把这里的事解决后,我会回去。”喀地一声,她切断了电话,也割断了母女仅存的情分。
她再次回到祭坛前,侧面的镜面映照出披头散发的轮廓,仍可找到她一向彩妆的容颜,她竟是——
莉莎!
第十章
曙光乍现。
纪曼菲匆匆抓起大哥大就用力敲着沙克洛夫的房门,“洛夫,你醒了吗?”
凌乱头发、裸着上身的沙克洛夫,气愤地冲到门边将门拉开,一见她眼中的哀伤,因睡眠不足而燃起的火气骛地降温,“有什么事?”
“我得赶回纽约。”焦躁爬满她那张脂粉未施的容颜。
“发生了什么事?”关心的同时,却又迷失在她无邪的净澄脸蛋中。
“我母亲突然生病住院了。”酸涩的情绪催迫着滚烫的泪水涌上眼眶,倔强的个性却强令将决堤的泪一一逼了回去。
他二话不说,将她拥个满怀,刚毅冷峻的神情顿时化作绕指柔。“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我本想打电话订飞机票的,偏偏我的大哥大刚才摔坏了;而你们的电话竟然也拨不通,我想,我还是直接到机场订位。”她吸了吸鼻水。
“哦,对不起,是我将电话拿了起来。来,给我你的护照号码,我帮你订位。”他拍了拍她肩头,像哄孩子般地耐心十足。
“谢谢。”闪着泪水的紫瞳格外的明艳照人。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他还想说什么,却化作无语,决定让她走得更无牵无挂。
爱一个人,不该成为对方的负担。
他相信爱情的获得及持久,就如商场的订单,除了彼此供需平衡之外,更重要的是建立在双方乐于维系这分感情,而维系感情的关键就在于心智成熟。
纪曼菲在各方面几乎无可挑剔,惟独在这件事上显得稚嫩许多。
对于她这样的一个“对手”,他应有更多的耐心,等待含苞待放的她,为他绽放爱情的花海。
“洛夫——”再不懂爱情的女人,也能感受一个人对她的好。纪曼菲主动地抱着他富有弹性的腰际,闻着那光裸的男性体味,迷醉的感觉再次钻入鼻端,一路延蔓至全身……
他再次拥紧她,千言万语尽在这个拥抱中。
“铃……”电话声突然响起。
“喂。”沙克洛夫收起桀笑,“嗯——嗯”不到十秒钟,他将电话给挂上,撇着唇,“机位已敲定,我送你。”
“不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则,何不就此话别,少些感伤。”她苦笑,也感染了那分离愁。
“你也会感伤?”有感伤点总是个“好的开始”,他略略勾唇反问。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开这种玩笑!全然不知沙克洛夫的“用心良苦”。
“好,好,很好。蔷薇名邸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女人最美的时刻,就是看着她由含苞,再一寸寸绽放的过程。
“别像那夜,我才敢来。”忆起她与尼尔森回他家时,沙克洛夫的表情,真是教人敬谢不敏。
“只要你身边带的是行李,而非男人的话。”
他在说什么?这话听起来怎么如此醋味熏天?
难道他……爱上了她?!
会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为什么从不曾听他表白过?
“我想我该去向你母亲辞行了。”
“她今天一大早就飞往台北,参加什么小说人协会的颁奖大典。不过,她特别交代我,代她给你一个离别的吻。”不待她反应,沙克洛夫原本应该烙在两颊上的吻,却不安分地印上了她的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