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讨论到丁予恒的事情时,我们都采取小心翼翼的态度,生怕一个不小心 就会重新挑起战火。
其实仔细想想,要是丁予恒跟燕柔交往也不错,不然他若是交了一个跟他一样惹人厌的女朋友,我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为了燕柔的幸福,也为了我的幸福,我得卯足全力感动丁予恒了。
***
“我回来了!”一走进家门见到丁予恒,我就高声问道:“今天晚餐要吃什么,哥?”
“你刚刚叫我什么?”丁予恒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改变吓著了,眼神是绝对的怀疑。
如果今天是他先开口叫我“妹”,恐怕我的震惊程度不会亚于现在的他,毕竟 两个人昨天差点擦枪走火。
不过为了燕柔,我必须改善跟他之间的关系。
“哥啊,你不是我哥吗?”我向他撒娇,这可是七年来从没用过的语调呢。
“无聊。”
丁予恒打开报纸遮住自己的脸,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变化,不过从侧面看去,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大概很高兴吧。
“晚餐吃什么?”我抽开他的报纸再问一次。
“随便。”丁予恒耸耸肩膀后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问了跟没问一样,我只有赌气地说道:“那我就随便煮了喔。”
丁予恒没回头,迳自打开自己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既然是他说“随便”的,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喽。
打开上学期的家政笔记,正常的菜一样也没教,入眼的“蛋黄酥”、“月饼”、“咖哩饺”这些局难度的点心,当然被我剔除在晚餐的范围外。
这下可好了,要做什么料理才能替燕柔抓住了予恒的胃呢?
“管他的,随便煮。”我对自己说。是丁予恒自己要吃“随便”的嘛,能吃到 本姑娘做的料理就要感恩了。
打开冰箱,静子阿姨在出国前特地准备了一些菜以防万一,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
将菜拿出洗好后,紧接著就是切菜的工作。说真的,即使上过烹饪课,我还没真正拿过菜刀,所以我第一次拿刀就是为了丁予恒。
哼,便宜他了。
战战兢兢地拿起锋利的菜刀,心中涌起的恐惧感让我无法用力。
“如果剌到手指怎么办?”我喃喃自语,在心里斟酌究竟要不要切下这一刀。
“赌了!”我闭上眼睛切下第一刀,再将双手放在眼前检查,幸好十只手指都还在眼前,没有少了哪一只。
正在放心时,才发觉左手食指上渗出红色的鲜血,而且伤口还不小。看著伤口流出的鲜血,我的心跳逐渐加速,意识也逐渐模糊了……
“小芸?”
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丁予恒著急的脸,我勉强回他一个微笑,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
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窗外射进的路灯光芒告诉我已经入夜了。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就嗅到厨房飘来一阵阵香味。
“静子阿姨?”我一边走向厨房一边大声喊道,不明白她怎会现在回来。
“是我啦,白痴!”
丁予恒的声音传入耳际的同时我也走到厨房了,看到他穿著围裙在瓦斯炉前忙东忙西,像个标准的家庭主夫。
“你会做菜?”我不禁啧啧称奇,从没尝过他的手艺呢。
“不会,不过不像某个白痴,不会做菜就算了,居然看到血就昏倒。”丁予恒一面搅拌锅中的面条一面吐我槽。
“什么嘛,不过是煮面,我三岁就会了。”没想到我的弱点就这么暴露了,我立刻转移话题,希望他能忘记我昏倒的事。
丁予恒无意承接我的话头,又顺势将话题导回。“对了,我们班上今天解剖青蛙喔,把它活生生剥皮,红色的血就从心脏流出来……”
“丁予恒!”我愈听愈觉得恶心,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好啦,亲爱的妹妹,你的面我煮好了,自己拿碗来盛吧。”丁予恒关掉瓦斯后对我微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大概是今天对他太客气的缘故,他也用从没有过的温柔语气对我说话,而我内心深处仿佛有股微微的悸动。
再这样下去我会迷失的,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你先吃,我自己煮。”我恢复平日淡淡的口气。总之他进一步我就要退一步,彼此的关系才不会变得尴尬。
丁予恒听完我说的话后拿了双筷子过来,夹住面条就强迫性的往我口中一塞。
“唔,干嘛啦!”我咀嚼几口才把面条吞下咽喉。
“我煮的面好吃吧?”丁予恒得意问道。
“还不是调理包的功劳。”我忍不住酸了他一句。这种面谁来煮味道都一样。“对了,味道太淡,多放一点盐比较好吃。”
“喔。”丁予恒照我的话放了一把盐进去。“那这样呢?”他用汤匙舀起汤要我品尝。
“还是太淡了。”
我摇摇头,丁予恒也随著我的反应拼命加盐,这动作重复几次后总算对了我的味。
“啊,这是你要吃的面。”这时候我才想到这件事,怎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我喜欢吃的口味了?
“没关系,干脆我们一起吃。”丁予恒提议。
“谢谢,恭敬不如从命。”我点头答应,一来是面条很多一个人吃不完,二来 让他忙了许久,如果再拒绝就不够意思了。
***
七点整,我和丁予恒将面端到电视机前准备大快朵颐。
“妹,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会妨碍消化喔。”丁予恒提醒我。
“你还不是一样,哥。”我苦笑回答。现在他不也端著碗一面咀嚼一面看新闻,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好像很久没这样一起吃饭了。”
丁予恒感慨地说道,我也心有戚戚焉。
以往都是全家聚在一起吃晚餐时才有机会在餐桌碰面,升上国中后,因为种种因素,我和他轮流不回家吃晚餐,当然也没办法一起吃饭。
从前只觉得那是例行公事,现在居然会为这种事遗憾,何况现在只有我和他两 个人,那种感觉更不踏实了。
“要是静子阿姨看到我们这样一定很高兴。”我叹了口气。和丁予恒七年来大 大小小的纷争让她伤透了脑筋,像这样和平相处实在太难得了。
丁予恒沉默了一会儿,才以沉重的语气问道:“为什么你不叫我妈‘妈’呢? ”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爸‘爸’呢?”
这种奇怪的对话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懂,或许所有争端的症结就出在这两个问题上。因为丁予恒每次都叫爸爸“敬守叔叔”,所以我除了进来的第一天叫了静子阿姨一声妈妈外,我还是叫她阿姨。一方面是为爸爸出口气,一方面是我真的叫不出来,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妈妈”,实在很难让人打从心里叫出口。
自知理亏的丁予恒不说话了,锁紧眉头仿佛在认真思考中。
“哥,你生气了?”我还没忘记自己这几天的使命。
“没有,我只是在想——”丁予恒深吸了一口气。“总有一天,我会叫敬守叔叔一声‘爸爸’。”
“那么我也会叫静子阿姨‘妈妈’。”我附和他。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原来我们都在等那一天,但对于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却都没有把握。
客厅中充斥了一片宁静,除了电视机偶尔传出议员凶狠的质询声外,什么声音 也没有。
“对了,关于那封信——”丁予恒突然开口打破客厅中的宁静。“不用等星期天了,我现在就回答。”
“不要!”我连忙出声阻止,如果他现在说的话,不管答案是YeS或No,明天我都会被燕柔饱以老拳。
“为什么不要?”丁予恒看来很困惑。
“因为……还没准备好。”我随口说了个理由。
“说的也是,那就星期天再说吧。”
丁予恒答应了我任性的要求,重新将视线转回电视萤幕,我则是松了口气。
恋爱在暧昧不明时最美,就让这样的美感持续到星期天吧。
第二章
时光在无声无息中消逝,转眼就到了星期天。这几天我和我的“哥哥”丁予恒感情似乎遽增,每天晚上都回家轮流煮面,并且一起进餐,不过我将它定义为迟来的亲情。
“早安。”一推开房门走出来就看到丁予恒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就算是星期天,他依然保持早起的习惯。
“早安,你的三明治在桌上。”丁予恒简单交代完毕又埋首在报纸中,仿佛在刻意掩饰脸上的表情。
“谢啦!”
为了试探,我特意走到他身边,他却一再地转换报纸的拿法,让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算了,反正晚上带燕柔来就能听到他的答案,用不著在这节骨眼得罪他。
拿了三明治后,我坐在他身边打开电视,此刻正在重播昨夜我没看到的动画,我连忙锁定频道专心看著。
“哥,你看!”演到精采处,我用手肘推推他。
“我对卡通没兴趣。”
丁予恒用平静的口气回答,不过在我听来话中充满了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