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汪立刻放手,脸上的表情相当慌张。“是我不对,不该问你这么私人的事。”
算了,干脆老老实实说出来。“其实那个人是我的……哥哥。”
除了哥哥两个字以外,我不晓得用什么名词来介绍丁予恒的身分。
“哥哥?你有哥哥?”汪先是睁大眼睛,随即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不想说嘛!这样你就知道我多不受男人欢迎,只能跟自己的哥哥唱情歌。”我佯装发怒来掩饰心虚,事实的真相才不是这样。
又是一首歌结束了,汪忽然专注地盯著我,睁中净是款款柔情。
“汪?”我轻唤他。
“哪天我有这个荣幸可以见见你的家人?”汪握住我的手。
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太明显,明显到我这样迟钝的人也能一听就懂。
“呃……再过一阵子吧。”我支支吾吾。说真的,从没想过会做这种要求。
“原来还不行,我得多加油了。”汪释怀一笑,接著拿起遥控器重新点歌。
这让我松了口气。幸好他没有要我给个期限,否则今天就不得脱身了。
“对了,令兄在哪高就?”汪又把话题转到丁予恒身上。
“他刚退伍,还没找到工作。”
“如果有困难的话,不妨来找我商量,我可以……”
“不要说了!”我知道汪接下来要说什么,赶紧阻止他。没错,汪的公司里多的是工作机会,但我不希望丁予恒要靠汪得到工作。
“生气了?”汪略微蹙眉,大概是我的反应让他无所适从。
“我希望他能靠自己的力量找工作,不要依赖别人。”若是丁予恒接受了汪的帮助,那就太没志气了。
汪沉默了一会儿,再来是怀疑的口吻。“你的口气真不像妹妹。”
“我……”我无言以对。江说的没错,一般当妹妹的人都会乐于接受男友对哥哥的帮助,怎么我反其道而行?
只要一说到丁予恒,我就没办法保持妹妹的理性,而将私人的感情掺入其中。
现在要如何自圆其说呢?
“我跟你开玩笑的。”汪将视线投向萤幕,开始跟著喇叭传出的旋律哼唱。
这句话为我解了围,不必再想该怎么解释我为何对“哥哥”丁予恒抱持这样的期许。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
等到这首歌结束后,我对江说:“有点晚了,我想我现在应该回去。”
“才八点,还早。”汪看看手表后回应道。
“我要改作文,明天学生作文课。”我随意说了个理由,但又担心汪怀疑,补充说明:“你看我就是这么懒,居然拖到前一天才改。”
汪没有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只有点点头说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搭公车回去就好。”
说完后也顾不得汪的反应,我像逃难似的拾起手提包夺门而出,快步奔向公车站牌。幸好一班客运正好在此刻停在我面前,我不加思索地立刻上车。
买完票后我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将视线投向窗外,发现汪一脸落寞地伫立在路旁。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不过他应该听不到吧。
都是我不好,一直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也没有认真考虑过我和汪的未来该如何发展。
转眼间我也二十五岁了,二字头的年龄一眨眼就过了将近一半,究竟还有多少青春可以让我挥霍?
轻叹了口气,把这些烦恼丢给窗外的黑夜吧!
***
一回家查看电话答录机,今天的留言有两通。
“喂,女人,恭喜你又老了一岁,鱼尾纹有没有多好几条啊?哇哈哈,不吐你槽了,祝你生日快乐喔。”
我听了不禁会心一笑。这是燕柔捎来的祝福,但在她讽刺的语气中似乎也感受到她的无奈。
今天是我二十五岁,再过几个月就换她了,谁都逃不过年龄随著时间增加的定律。
“小芸,我是爸爸。”
再来传入耳中的是爸爸的声音,然后是静子阿姨甜美的嗓音。“我是静子。”
“姊,还有我!”小颖的笑声跟著出现。
真不明白这个弟弟都十八岁了,怎么像永远长不大似的?
等到自我介绍完毕后,他们三人一起说道:“生日快乐!”
接著我竖起了耳朵,丁予恒应该单独有话对我说吧,不然怎么没有跟家人一起祝福我?
可惜我猜错了,留言只有到这里。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我将录音带一再倒带,怎么听都是以上两则留言 。
丁予恒太忙了吗?还是说他根本就忘了这件事?挫败跟沮丧占据了我的脑海,这一刻我只想放声痛哭。
“铃——铃——”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一定是丁予恒打来的!
我怀著兴奋的心情接起了电话。“喂?”
“芸,是我。”话筒彼端传来的是汪的声音,让我大失所望。“喔。”
“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失望。”
汪很敏锐地察觉了我的不对劲,但我怎能承认?
“没有,只是我要去洗澡了,所以不能跟你多聊。”说完后我才发现这个借口真差。
汪没有拆穿我笨拙的谎言,只有温柔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没关系,我只是打来确定你是不是安全到家了。”
“对不起。”我情不自禁跟汪道歉,因为我的任性让他担心了。
“怎么又跟我道歉了?再联络,拜拜。”汪在话筒彼端小声责备后挂断了电话 ,耳畔留下一连串嘟嘟声响。
我放下话筒,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很差劲的女人,到底要捏造多少谎言来欺骗汪?说不定他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想给我难堪。
干脆先去洗澡吧,在哗啦哗啦的水声中可以忘却一切烦恼。
准备好衣服后,我迟疑地站在浴室门口,如果丁予恒在我洗澡时打电话来怎么办?
不希望他的声音是从冰冷的答录机中传出,我想要确定他就在电话彼端亲口对我说“生日快乐”。
只要说那四个字就够了,我只想听到他说那四个字,证明他没有忘记我的生日就够了。
我抱著衣服坐在电话前等待,连一步也不敢离开。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时针渐渐逼近十二。
“他不会打来了。”我对著客厅里的冷空气说道,又叹了口气。
丁予恒真的忘记了,在他的心中,我是如此没有存在感,连一声生日快乐都得不到。
还是去洗澡吧,明天还要上班……
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划破了客厅中的宁静,我盯著它,心跳开始加速。
会是丁予恒吗?
有了刚才的经验,这一次我不敢抱太大的期望,说不定又是汪赶在我生日结束的前一刻要再跟我说声生日快乐。
我任由电话响著,直到距离十二点只剩三分钟时才深吸一口气猛然接起。“喂 ?”
“生日快乐!”丁予恒熟悉的嗓音从话筒彼端传来,忍了许久的泪水在此刻涌出眼眶。
他没有忘记!
“咦,你是不是在哭?”丁予恒的口气又是疑惑又是担心。
“不是,我有点感冒……”怎能告诉他我为了等这声生日快乐,在电话前耗去了整个晚上?只有用感冒这种古老的借口来解释流泪的原因。
“感冒了?要好好保重。”
丁予恒关心的口吻让我更想痛哭一场了,不过现在不适合哭泣。
“十一点五十七分,我们就把这三分钟聊完吧。”
丁予恒的提议我自然同意。
“嗯,有没有找到工作?”
“找到了,今天就是去应征网路工程师,没想到面试的人太多了,弄到现在才回来。”丁予恒先是抱怨,但是声调中充满了自信。“不过你放心,这次大概没问题了。”
“太好了,恭喜。”我为他感到高兴,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对了,有没有收到我的礼物?”
“礼物?”我还以为他的电话就是唯一的礼物了。
“该死的中华邮政!明天我打电话去问问。”丁予恒似乎相当生气。
突如其来的感动从心底升起,我根本不需要他再多送什么礼物,只要知道我在他心中还有一丁点存在感就好了。
“不用了,只要你……”我本想说“只要你有这个心意我就很高兴了”,却觉得不太妥当而没有出口。
“嗯?只要什么?”丁予恒问了一声。
“没有,的确该打电话去问问看。”既然他猜不出来,我也不好意思说了。
“嗯,十二点了……感冒了要早点休息,晚安。”丁予恒一口气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
再次放下话筒,心里胀满了甜甜的暖意,今夜或许要失眠了。
***
三天后,当我回家时发现厨房的水龙头坏了,一向是机械白痴的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修理,情急之下打电话给汪。
“喂。”汪的声音传入耳中的瞬间我差一点挂断电话,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
然而水龙头滴滴答答的流水声迫使我不得不开口。
“……是我,厨房的水龙头坏了,我不会修,晚上又叫不到工人……”我边说边觉得可耻,这种时候打电话,摆明了是要汪来当免费工人,所以我赶紧补充:“对不起,如果你不想来的话,就不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