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聂云是什么关系?」男人伸个懒腰,问道。
左霓霓瑟缩了一下。「朋友,普通朋友。」她有考虑说「没关系」,但她既然叫得出聂云的名字,那要说他们没关系,似乎太令人无法信服。
「只是朋友?」男人大笑几声,却很空洞。「我看不像。你叫什么名字?」
左霓霓微微一吓。「三子。」
「三子?」男人狐疑地瞅住她。「说谎!没人叫那种名字的。你最好说实话,要是我逃得了命,我不会放过所有欺骗我的人的。」
你逃得了再说吧!「是真的。」左霓霓一口咬定。
男人望着她,左霓霓极力忍住想尖叫的欲望,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并且不准畏惧、退缩。终于,男人笑了笑,再重重地哼几声,移开了目光。
左霓霓不敢松懈,怕被他发现。不过,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呢?聂云没有追来不是吗?他为什么还要带着她这个包袱呢?
「我不会杀掉你的。」男人好象背后也长了眼睛似的,不用瞄她,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
「为、为什么?」左霓霓冷得口齿不清。天色已暗,寒风更狂冽,气温随着远处太阳西下而迅速下降。左霓霓很怀疑自己能否在这里熬上一夜。
「因为他在附近。」说完,他一个跳跃,躲开一支急速飞过来的竹枝。
男人躲开后,翻身想捉住左霓霓做人质。
左霓霓这回学乖了,见着男人过来,她发挥着自己潜藏的能力,敏捷地跳起,然后狂跑起来。
「想跑!」男人大喝,展开轻功捉拿她,却被一支支不知打从哪里射来的竹枝给绊住。
左霓霓没命地狂跑,也顾不得竹枝会不会刺中自己,反正她知道,她绝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命就会没了。
才想完,她的裙摆就被人扯住,她「啊」地一声,摔在地上,扭头一看,赫然是拿刀的男人。
男人举起刀,双目泛血,似乎想一刀将她了结。
左霓霓捂住眼睛。「聂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最后的关头,居然会叫出他的名字。但她就是不自觉地叫了,仿佛这是一道符咒,只要她能叫出来,她就可以获救一般。
然后她的纤腰就被人环住。她还在闭着眼,不清楚情况怎么样,但一股好闻的,属于男性强势的、能令人情绪安定下来的气味,却不断飘入她的鼻子内,侵入她的肌肤,然后到达她的心,让她的恐惧、不安、焦虑都奇迹般地平复下来。
「没事的。」聂云的声音响在耳畔。
左霓霓睁开眼,见着聂云一手护着她,而另一手则拿着剑指着男人,目光与表情都非常严肃、凛然。
左霓霓有些微惑。他的样子明明如此冷酷,为什么他的手臂却这么地有力、他的怀抱会这么地温暖呢?不大符合她的想象。
她的脑子正在乱七八糟地想东想西,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环境,不知道聂云何时放开了她。她只知道,等她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经倒下了。
「他死了?」左霓霓捂着嘴,全身发抖,她不要看见死人啊,这样会倒霉一辈子的。
「放心,他没死,我只是点了他的穴。」聂云把一些白色粉末倒入他的口内,一边回答她。
「你给他吃了什么?」左霓霓不敢走近他们。
「五石散,可以让他的武功暂时失去的。」聂云转过身来,见着她的脸又脏,头发又乱,他皱起了眉。「你的脸怎么这样?」
左霓霓跪坐在地上。「你还有心情管我的脸,他怎么办啊?」
「我已经通知了衙门的人了,待会儿他们应该会赶过来。我们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好吗?」聂云在她身边坐下,见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又脱下披风给她。
「你呢?」左霓霓虽然贪婪着披风的暖和,但也不好意思将他置于寒冷之中。
「我待过比这还恶劣的环境,所以你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吧!」聂云淡然地道。
左霓霓垂下头。一整天又是惊、又是怕、又是流血、又是被人挟持的,她的精神已经很疲劳了,她很想睡。但天气太冷,她每每想睡着时,又被冻醒。
感到身边的男人的体温是具火炉,左霓霓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往聂云的方向挪了挪。聂云先是想退又顿住,但见着她疲惫不甚的样子,他犹豫一会儿,最后将她纳入怀内。
好温暖,比家里的暖炉还暖上百倍呢!她还发现,他的怀抱比他的棺材脸舒服;虽然有些硬,但很舒适。
左霓霓已经没有精神去想她这样做算不算给人占了便宜,她只是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更往聂云的怀裹缩去。
「你不要睡,在这里睡着了,会生病的。」聂云轻拍她的脸,她的脸虽然很肮脏,但她身上的幽香、还有那吐气时如兰的芬芳,都在在震荡着他的神经。
第一次有家人与朋友之外的人,如此地影响着他,这是好事吗?他不清楚,他只知道,他不愿放开这个人儿。她是这么地娇柔婉约,没了平常猫般的敏锐,她更像一朵柔弱而纤细的野姜花。
「好,」左霓霓懒懒地打个呵欠。「我不会睡,你说说话。」
「说什么呢?」聂云用衣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泥土,他不喜欢那些脏的东西沾上她的肌肤。她是如此的净白无瑕,怎么能被这些沙泥沾污呢?
「你的脸为什么如此严肃?」左霓霓半睡半醒的,脑筋早已不清醒,不然她绝不会伸手抚上男人的脸。她其实是很自重自爱的,平常会对那些臭男人摆着笑脸与妩媚,只是因为他们涎着口水的样子很好玩,又能赚他们的钱罢了。
聂云认真地想了想。「因为对敌人摆着笑脸很奇怪。」当了将近十年的神捕,他已经很习惯板着脸了,因为在对战时,是要求绝对地专注与谨慎。所以他早已把笑藏了起来,弄得现在只有对着风征诏和他的妹妹果儿时,才懂得什么叫笑。
「可是我看着你的脸时,感觉很糟糕。」左霓霓半认真地道,又打个呵欠,闭上了猫般的媚眼。
「不要睡。」聂云轻轻摇晃着她。
「我不睡。」左霓霓有些懊怒,但很快便认输了。「我想睡觉,让我睡一会儿——」
「不行,这里又潮湿又冷,不能睡。」她的身子这么娇弱,在这里睡着了,肯定会大病一场的,他不允许!
「只是一下下嘛!」左霓霓有些生气,但总算睁开了媚眸。
「来,不要睡,我们谈谈话。」聂云故意不让她靠得太舒服的姿势,让她不能睡。
左霓霓瞪了他一会儿。「听说你经常到处查案,走遍大江南北?」
「是的。」
「那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左霓霓用下颔朝男人所躺之处点一下。
聂云却猛然记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的伤怎么样了?」聂云有些生自己的气,他居然把她脖子上的伤忘记了。该死!他太粗心了。
左霓霓摸摸伤处。「早就止血了,没事。」
「我太粗心了,如果我细心一点——」太多的日子只有他自己一人了,他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不细心。以前不觉得怎样,但现在,他怎么可以忘掉她的伤呢?!
左霓霓不耐烦地说:「我说没事了,你就别这么婆妈嘛。快说说那人是怎么一回事,我可不想自己受了这么多苦,却连原因都不知道。」
「他是天鹰帮的帮主,一直在肃州一带活动,他们什么勾当都做,杀人放火、到处抢劫,只要是能掠到钱财的,他们都干。我已经策画了好几个月了,打算将他们一举剿灭,但还是被这个头头跑掉了。从北到南,一直追到这里,结果,还让他伤了你。」聂云歉疚地道。
左霓霓揉揉爱困的双眸。「就这样?」
「就这样。」还不够吗?
「你说得一点也不精采耶。」害她越听越想睡。
「这不是说故事,不是茶楼里说书先生所说的故事,这是真真实实的、一点也不精采。」
「就说你太严肃了,你就把这当故事不就好了?」左霓霓受不了地低叫。
「对于我来说,这不是故事。」聂云坚持。
「好、好、好,」要不是因为怕形象受损,她真会翻白眼的。「不是故事就不是故事嘛。」
聂云迟疑一会儿,终伸手抚摸上那如他所料柔滑、顺畅的秀发。「我知道我很没趣,或者你可以说说故事给我听。」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的样子,居然也可以严谨到这样——一下一下、不快不慢,从顶到发尾,绝对一丝不苟。原本这是很温馨的举动的——如果他的表情可以调整一下,温和一点的话。但偏偏他就是板着脸,好象他在扫着一个木偶的头发般。
「你会不会这样?」左霓霓伸出两只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两边一扯,让嘴角往上扬起。
「这样?」聂云以为她要干嘛,于是很合作地配合,学着她扯动自己的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