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只要有得吃,有得住,我无所谓。”
“嗯。”明子点点下巴,“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她看着圣伯,“圣伯,你带他去员工宿舍吧,顺便把旅馆的工作内容跟他说一下。”
“好的。”圣伯应声,笑眯眯地看着和典,“年轻人,跟我来吧。”
“是。”和典先向明子欠了个身,然后尾随着圣伯而去。
明子直挺挺地站在门边,沉默注视着圣伯跟和典的背影。
“希望我的决定不会让我后悔……”她喃喃地说。
“妈?”琉璃疑惑,“你说什么?”
明子眉梢轻轻扬起,撇唇一笑。“没什么……”
“你去洗澡休息吧,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活儿要做呢。”她说。
琉璃点头微笑,“知道了。”
对于母亲答应雇用蜷川和典的事,她心里其实充满了疑窦。
一直以来,旅馆都不雇用年轻男子,理由很简单,当然是为了避免发生母亲不想看见的意外插曲。
难道母亲感觉不到蜷川的“危险”吗?像他那么出色的男人,母亲难道不怕她……
或许他在母亲的眼里并不是那么出众不凡,而她会觉得他特别不一样是因为什么呢?莫非她心里真的有点……
噢,不,才不会。
她又不是没见过帅哥,才不会对那家伙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呢!
晨五点,琉璃从温暖的被里爬起来,穿上和服,盘好头发,开始一天的工作。
刚走进厨房,她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早。”换上旅馆工作服的和典站在料理台前洗菜,神清气爽。
一大早就看见这张好看的脸孔,琉璃怔愣了一下。“早……”
此时,厨师多良哈哈大笑,“琉璃,你看帅哥看傻了?”
闻言,琉璃陡地回神,有点羞恼。“多良叔叔,你在说什么?”
“害什么羞?”多良将刀子一把把地榈好,“你也该是会欣赏男人的年龄了,不是吗?”
“多良叔叔。”此时,她发现和典正似笑非笑地睇着她。
不知怎地,她竟觉心虚地闪避了他的目光。
“多良叔叔,”她强自镇定,神情认真而严肃,“菊之间的客人说他今天要吃点清淡的,请你帮他拟份菜单。”
“噢,没问题。”多良简单地在白板上记了几笔,“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今天没什么要特别注意的,我……”她快速地别了和典一眼,“我出去了。”说完,她转身就离开了厨房。
她前脚刚走,多良便叹了一口气。“唉……”
和典微微皱起眉头,疑惑地问:“多良先生,你叹什么气?”
“我只是觉得明子跟琉璃母女俩,很叫人替她们惋惜。”
“惋惜?”
“嗯。”多良点点头,十分感叹,“琉璃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外遇而离开了她们,明子从此把男人当洪水猛兽,还不断灌输琉璃一些错误的观念。”
“错误的观念?怎么说?”和典感到好奇。
“她说男人不可靠,孩子比较好。”多良压低声音说,“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迎上他神秘兮兮的表情,和典摇摇头。
“就是只要孩子,不要男人。”多良说。
和典眉头微微一拧,思索了一下。“你是说……”
“借精生子。”多良一脸严肃又生气,“你相信吗?一个母亲居然叫她的女儿借精生子……”
和典先是一怔,旋即笑了起来,“很时髦的想法嘛!”
多良板起脸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居然在笑?身为男人,你能忍受有个女人只要你的精子,却不要你的人吗?”
和典将洗好的菜往旁边一搁,“多良师傅,你太古板了。”
“什么?”多良睨了他一眼。
“如果我的精子能帮到有需要的人,那也不错啊。”他说。
多良一震,像是看见了什么珍奇异兽般的看着他。“这世界真是病了……”
和典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没病,只是变了。”
“你这东京来的小子,脑袋真的跟我们不一样。”多良皱眉轻斥。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他要过的人生,她们也是,不对吗?”
“是没错,不过……”多良神情严肃,“要是她过的并不是她自己的人生呢?”
和典微怔,有点疑惑地睇着他。
多良双臂环抱胸前,感慨地说:“明子强迫琉璃过她的人生,而琉璃也以为那是她的,但琉璃的人生经历不见得会跟她一样,不是吗?”
说着,他用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直视着和典,“我说什么,你知道吗?”
和典撇唇一笑,“我想我知道。”
多良摇头,“明子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说着,他深叹一记。
“她当年可是镇上第一美女,温柔婉约,娴静良淑,是许多年轻人的梦中情人,北条那家伙追求到她时,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多良回忆起过往种种,不胜唏嘘。
“他们婚后一年就生下琉璃,前几年一家和乐,简直可说是最完美的家庭,直到……”
“第三者的介入?”和典接口。
“嗯。”多良变得凝肃,“对方是个插花老师,在她的主动追求下,北条他竟出了轨。”不久后,明子也发现了。
她要北条在她及外遇对象之间做个选择,那一晚北条驱车前去跟外遇对象沟通,然后就没再回来了。
其实之前在咖啡厅里,和典已经约略知道一些,但经多良详述后,他更清楚之间的来龙去脉。
“老板娘从此就变了?”
“没错。”多良一叹,“她是受害者,但因为父亲的外遇而被母亲灌输‘男人不可靠’观念的琉璃,更是受害者。”
“唔……”和典没多说什么,只是想起琉璃那张美丽,却又带着淡淡忧愁的脸庞。
多良重重地拍拍和典的肩膀,“想不到我跟你这小子还挺有话聊的,哈哈……”
和典睇着他,淡淡一笑。“也许休息后,我们还可以喝两杯呢。”
“是吗?”听到喝两杯,多良的精神全来了,“那真是太好了。”
每个星期三晚上,琉璃都会到下田学习琴艺,去的时候因为时间还早,她会自己搭车去。
但回程因为时间晚了,通常都由多良或司机岩吉开车去接她。
十点钟,琉璃抱着琴走出教室,一眼就看见旅馆的小卡车停在路边。
车上坐了个人,但似乎不是多良,也不是岩吉。
突然,车窗摇下,里面的人探出头来——
“需要我帮你开车门吗?”穿着招牌白T恤的和典,脸上挂着他那迷人的笑容。
“怎么是你?”琉璃讶异地看着他。
“大家都没空,只好派我来。”他说。
“噢……”她站在车门边,不知在想着什么。
“干嘛?你对我的开车技术不信任?”他咧嘴一笑。“男人真的那么不可靠?”
她隐隐听出他话中另有意涵,但……他怎么知道?
“上车吧。”他催促着,“时间不早了。”
她微蹙眉头,“你……你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什么?”和典佯装糊涂。
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琉璃沉默了一会儿。
是她太敏感吗?忖着,她无意地别了他一眼。
“你放心,我有驾照,技术绝对可靠。”他撇唇一笑。
她又犹豫了一下,终于打开车门,抱着琴坐上车。
琉璃紧抱着琴,坐得极靠近车门,如果车门在这时掉了,她铁定会摔出车外。
和典别了她一记,“位置很大,你不需要坐那么过去。”
“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她有点羞恼地说。
“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有敌意?”他反问她,一脸的促狭。
“你……”她转头瞪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她要对他那么“坏”?他其实也没惹到她,为什么她就是那么介意他的存在?
是的,存在。
他是个“存在感”十足,让人很难忽视的人,过去她不曾正眼瞧过任何男人,现在当然也不会。但……怎么他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当她越是强迫自己不要注意到他,就越是难以漠视他的存在。
“你讨厌男人?”他突然问道。
琉璃涨红了脸,不满地瞪着他,“你太多事了。”
“我只是好奇。”
“请你收起你的好奇。”她说。
“很难。”
“什……”她一怔。
“我说很难。”他转头瞥了她一眼,“我很难对你不好奇。”
听到他这句话,琉璃的心跳突然急遽起来。
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却也不想让他发现。因此,她板起脸孔。
“你想怎样?”她狠狠地瞪着他。
和典看了她一下,唇角一勾,露出了促狭的微笑。“你又来了……”
“咦?”
“你那种仇视的眼神又来了。”他说,“还说你不讨厌男人?”
“那是因为你太让人生气了。”她说。
“我哪里惹你不高兴?因为我好奇?我说话轻薄?还是……我说中了?”
他气定神闲,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的表情,让她无端地生起气来。
她别过脸,看着窗外,索性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