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过一看,眉头打上层层的结。
他一把将字条捏在手里,怒意勃发。
「传令下去,禁军集合。」他沉声下令,「立刻派人把这字条交给黑陵国公主,告诉她,送信的那位白将军已经跟去了。」
侍卫得令而去。
皇甫宣维快步走出宫殿,站在殿门口缓缓望向高塔的方向。
父亲,别逼我。
我依然承认你是邑南的国王,但是你不该总是伤害我身边的人……
第八章
天空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穿下透厚厚的伞,明明砸了下来,伞却毫发无伤。
「你究竟想怎么样?」沅湘累了,眼前有些模糊,脚也累得走不动了。
「这座寝宫是为她建的,妳看漂亮吗?」他们经过一个建筑,皇甫向远居然缓了口气,问道。
青石路,窄窄的桥,蜿蜒的流水,寝宫里的一端布置得像是平原水乡。
沅湘不禁想着,也许当年皇甫向远和端木纭还恩爱的时候,他为妻子修建了这些,而这座寝宫原本是端木纭最喜爱的宫殿。
不知走了多长的路,不知在怎样的人陪伴下,他们走到了高塔前。
「到了。」皇甫向远抬头看着塔,诡异地笑着。
沅湘浑身发寒着。
「上去!」皇甫向远拖着她向前。
她深吸口气,走进雨中,走上塔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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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次一样,沅湘艰难地爬着楼梯,盘旋地令人头晕目眩。
再次开门,再次见到那个女人。她坐在窗前,乎伸出窗外,承接着天上降下的甘露;银色的链子缠绕在她美丽的身上,在雨天的迷蒙中泛着清冷的光泽。
「谁来了?」端木纭的声音低低的,像极了低声说话的皇甫宣维。
「我,还有宣维的妻子。」
端木纭哈哈大笑,根本不看他们一眼,「我只有一个女儿,皇甫燕然。」
沅湘全身的血液冻结。
「宣维当然是妳的儿子!妳真是狠心,这么多年来不曾认过他。」皇甫向远嗤笑一声。
「我没有这种出卖母亲和妹妹的儿子。」端木纭冷冷地回答。
沅湘心里一疼,忍不住上前说道:「他若是害了妳,这么多年来他的不快乐也够偿还妳了!妳是宣维的娘,却不肯认他这个儿子,妳以为这样的折磨对他来说很轻松吗?妳--」
她说不下去了,眼眶里全是泪水。以前宣维说他母亲恨他,她还一直不信,此刻亲耳听见,她的心里也萌生出一股恨意。这样的母亲,值得宣维一直放在心上念着吗?
沅湘望着窗外稀稀疏疏的雨,有一声没一声的,滴落在窗台上。
「皇甫向远当年说燕然不是他的女儿,硬是把燕然给卖了,可是燕然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啊!怎么会不是他的女儿?他不仅害了燕然,更害了宣维!他为什么还不死呢?活那么久,他不累吗?」端木纭的嘴角扯着一抹冷笑,眼里透出一道冷光,直射向皇甫向远。
「我活够了?」男人的声音有点尖,有点愤慨,脸孔被恨意所扭曲。
皇甫向远阴郁的眼直直地瞪着那个坐在床沿的女人。
端木纭毫不惧怕地迎视他,和皇甫向远对峙着,「我想你该死了,你这种人活在世上只会痛苦,不如死了吧!」
皇甫向远阴恻恻地说着,「妳不是疯了吗?」
「你相信我疯过吗?你是跟儿子说我没疯吗?好,那我就不疯,我正常一次给你看!」
「给我看?我要看的是妳的心!我全心全意的对妳,为了妳,把所有的妃子都送走,而妳居然是这样报答我的!」皇甫向远愤恨地瞪着端木纭。
「你那样是爱吗?你把我囚禁起来,根本是个无用的懦夫!」
皇甫向远扯扯嘴角,指着沅湘阴狠地笑着,「我当年可以把燕儿卖了,现在更可以把这女人从这里摔下去。我倒要看看妳的宝贝儿子会有什么表情,看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不!」沅湘不敢置信地看着皇甫向远,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他是你的儿子啊!」
「那又怎么样?他也是端木纭的儿子!」皇甫向远看不惯沅湘眼中的指责,道:「妳看到过这女人心疼自己的儿子了吗?」
端木纭吼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禽兽!」
「妳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不知什么时候,端木纭拿出一把匕首,冲向皇甫向远。「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大家都解脱了!宣儿也解脱了!我要杀了你!」
沅湘只觉得一阵眩晕,呆愣地看着眼前疯狂混乱的一幕。
「宣维!」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呼唤心爱男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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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儿公主匆匆赶来的时候,皇甫宣维看起来很安静,但表情里蕴藏着可怕的暗流。
「下雨了。」皇甫宣维看到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燕儿沉默着,跟在他身后赶往高塔。
愈是接近高塔,空气就愈弥漫着绝望冰冷的味道。
两人来到塔下,除了士兵之外,白易麟也在其中。
「你没有上去?」皇甫宣维先是谢过他,继而问道。
「这么多士兵,我无法上去。」白易麟苦笑了下。他在塔下都能听见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和凄厉的尖叫;然而,所有的声音最后都淹没在突来的滂沱大雨里。
皇甫宣维立刻驱散所有的士兵,正要命人砸开大门,一个女人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出高塔,跪倒在大雨中。
皇甫宣维连忙伸出手,想要扶起她,却看见沅湘交织着恐惧与悲伤的脸。
她软倒在地,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
「出什么事了?」见她平安,他稍稍安下心来。
沅湘双唇颤抖着,脸色惨白一片。
「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人影从高塔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在众人面前。
「父亲。」皇甫宣维扶起沅湘,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抱紧她颤抖的身体。
「这个贱人刺杀了你母亲,竟然还行剌我!」皇甫向远手捂着胸口,衣服上沾满了血迹。
沅湘在他怀里虚弱地说着:「不,不是这样的!」
皇甫向远冷笑一声,「宣维,如果你还有一丝一毫对你父母亲的关心,就不该质疑我的话,我身为一国之君,难道会信口雌黄不成?」
皇甫宣维听他说出这么一番话,知道此事难以善了。
「你要如何?」
「杀了这个女人!」皇甫向远恶狠狠地说道,又指向一旁的白易麟,「还有这个男人,他就是这个贱人的同伙!」
「一派胡言!」沉默至今的燕儿高声喝道。
皇甫向远冷笑一声,「公主,至于妳是不是背后的主谋,看在黑陵国的份上,我就下予追究。不过,请妳不要太过张狂,这里是邑南,不是黑陵!」
「来人……」他高声喝道。
士兵们围了上来。
「把她押进大牢!」阴狠的声音,阴冷的心,「候斩!」
禁军和皇甫向远的亲兵对峙着。
皇甫向远冷哼一声,「宣维,你为了这女人要和为父兵戎相见吗?」
皇甫宣维被他用父亲的身分压住,咬牙道:「父亲,邑南的决斗场正好可以派上用场,我们就让上天来决定她是不是清白的!」他其实想就此和父亲决裂,可是一看到他胸口上的血还在不停地流着,忽然无法狠下心来。
这个男人究竟是他的父亲啊!
唯一可以保住沅湘的,只有那个葬送了他妹妹的决斗场。
他只能赌一赌,赌白易麟不凡的身手。
皇甫向远血流多了,身子有些不稳。
皇甫宣维看在眼里,心里一阵苦楚。
禁军毫不退让,皇甫向远从儿子的眼神中看出了决绝。
他大笑一声,给自己找台阶下,「也好,很久没有看到决斗场的风采了!」
说完,他一挥手,士兵上前就要带走沅湘。
皇甫宣维定定地看着她,「先跟他们去,我会救妳的。」
沅湘点点头,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印上一吻。
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个温柔娴淑的女人忽然之间变得如此大胆。
皇甫宣维大力地抱起她,「我送妳去。」
沅湘将头埋在他怀里,悄然落泪。
士兵们举刀指着白易麟。
面对着对方强势的兵力,他耸耸肩道:「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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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个不停,拥着湿漉漉的身体坐在干草堆上,怔然无言。
皇甫宣维走进地牢,遣定所有的侍卫,站在沅湘的牢门前,手里捧着一堆衣物。
「把它换上。」他打开牢门,把衣服递过去。
沅湘坐在那里,痴痴地看着地面,动也不动。
皇甫宣维一把拉起她的胳膊,逼她直视着自己,「换上。」
沅湘轻轻摇头,红红的眼睛已经无法承载更多的东西。她的发也是湿的,纠结在一起,像一堆乱草;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清冷得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