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犹疑地,康耀伦眼眸闪着锐利精光看着秘书小姐,加重语气。“我说的是国语,你应该听得清楚吧?订机票不是什么难事,你还可是什么?”
“董事长,我……”林秘书被他的绝对权威吓得没力,支吾道:“可是,那天碰上大假日,国内航线都满座,特别是飞广州的班机全都客满了。”
马拉松似接连不断的会议,连续操劳了十多个小时,林秘书脸上满是倦容,跟到康耀伦这个无敌超人一样的老板,不但永远做不累,对属下更要求特别严苛,不允许任何差池,林秘书上任不到三个月,已经快撑不住了。
“客满?”康耀伦不悦地攒起眉头。“我不管,总之我要弄到位子,不论你用什么方法。”
“我……我真的……”林秘书想说她真的无能为力,就怕此话一出,她明天就不必来上班了。
“少废话,快去想办法!”康耀伦不留余地。“对一个称职秘书而言,旺季里弄到四个机位是基本功夫。”
“喔!知道了。”林秘书识相点头退下。
没好气地瞟了这个不甚满意的秘书一眼,康耀伦点了行销企划部的负责人。
“设计师那边怎么样?两个新人奖得名的新人,我希望他们出发前做好功课,不要在国际大师面前给我丢脸。”
“报告康董事长,您放心,我会盯紧他们。”教育训练部的经理回复道。“另外,在发表会上,崴晟将秀出下一季秋冬装,模特儿方面我建议直接聘用上海当地的,不但能节省费用,更可借机和当地时尚界建立关系。”
“唔!”康耀伦仔细研究预算表。“表面上似乎是便宜,但……私底下的交际应酬费倒不少?你的算盘是怎么算的?”
投递一记几乎看得对方思虑的眸光,那经理心虚而紧张得冷汗直冒。
“这……因为第一次嘛!刚开始会花下比较多成本,第二次以后我们真的可以省下很多经费……”
“哦?这包揽模特儿的‘肯恩经纪’又是谁?你为什么放心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他?”
即便是小细节,康耀伦也毫不马虎地一定追究到底。
“是……其实,他在业界也是老经验了。”
“不管什么经验,我要的是品质。你敢担保确定他没问题?”
“我……应该没问题吧……”
“什么叫应该,我要的是‘铁定’!”他激动地升高了嗓子。
“这……”
糗大了!那经理支吾以对,无法招架老板的质疑。
“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闹了丑闻而被恺洛开除的那个皮条客KEN是吧?”
康耀伦将这部分的计划书扔到张口结舌的经理脸上。“重做!那种背德的人,我不屑跟他合作。”
掷地有声的命令,没人敢不从这是康耀伦一贯的行事风格。
“明天一早给我详细的计划报告,还有,所有参与人员的证件都已检查过了吧?我不希望发生到机场才发现没签证的乌龙事件。”
“您放心,我都查过了。不过,有个小问题……就是程小姐她,她一直打电话来吵着要跟我们一起到上海……”
“程薰依?她想干嘛?”康耀伦双手搭在皮椅扶把,烦躁问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功夫管她?我早说没预备让她跟了!”
想到这个虚有其表的、沾到就如橡皮糖黏着不放的世交小妹,康耀伦太阳穴就隐隐作疼。
当年,父亲交代他无论如何要把挚友留下的遗孤——程薰依照顾扶养到大学毕业自立更生为止,承担父命的他忍着程薰依被宠坏的傲慢无礼、幼稚蛮横,咬着牙努力达成任务,没料到却再也脱不了这个可怕的魔咒,成天忙着收她闯下的烂摊子都收不完!
“耀伦哥,为什么我不可以去啊?你们一团那么多人不差我一个吧?”
不期然地,会议室门猛地被推开,冲进来一个皮裙低领花上衣的女孩。
“薰依,你胡闹什么?我们在开会,出去!”
“唉!你们到底还要开多久嘛?”她大刺刺往康耀伦身上挤靠。“我从下午等到现在,肚子快饿死了。耀伦哥,你不用休息也不用吃饭的吗?”
“胡闹!出去!”
康耀伦当着众干部的面,狠狠推开她黏呼呼的身躯。“马上滚!”
“好,要我出去可以。”程薰依死皮赖脸抵着门。“答应让我跟着去上海!”
“你,”康耀伦简直要爆血管。“我们是去工作,你去干什么?”
“人家想去看看上海长什么样子嘛!不然我告诉康伯伯说你……”她耍赖。
“你给我出来!”不得不中断会议,康耀伦愤怒地拉着程薰依退出会议室。
“程薰依,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警告你,不要动不动就把我老爹搬出来,他可未必万能,更何况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你少有事没事搔扰他……”
“到底让不让我跟?一句话!”她不耐烦甩头。
康耀伦看她准备不达目的绝不甘休的死缠,只得投降。“要去可以:我请人另外安排你的食宿跟我们分开,省得到时候我被你气到脑中风而误了正事。”
“嗯,这样才算做人家大哥的嘛!”程薰依兴奋地在他颊边一啄。
目送她蹦跳离开的背影,康耀伦摇头喃喃自语道:
“不成,一定要想个方法把她送得愈远愈好,不然迟早要出大事情!”
第二章
夜上海
居高俯瞰黄浦江畔,迤逦绵延不绝的明灭华灯,让人怀想起曾经繁荣奢靡的十里洋场,惑人的桨声灯影,车水马龙在新世代的新潮流里还魂,崭新的上海终再登上世界的舞台,绽放眩目的辉煌。
“上海,比起台北有过之无不及,真的很棒,可惜,心情不对……”
顾捷森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扬首长叹。“唉……真没想到啊,KEN的本事这么大?恺洛谈了半天才争取到的上台机会,竟然硬生生被他抢了……”
“算了,人家走的是旁门左道。我们哪里拼得过?”
田雪艳端着酒杯,迷蒙的眼光投向映照繁华霓虹的夜空。
为了这次国际服装节,雪艳认真用心准备了许久,她带着满心的期待起飞,谁料,刚抵上海就被通知自己的位置已经替换成KEN力棒的新加坡籍模特儿。
“可恶,这小子是什么时候跨界捞过海的?”捷森脸上充满失望愤慨。
“依我看,KEN摆明了是冲着我们来的!既然他要打击我们,还管什么专业能力表现啊?”
外表平静,内心失落难免的田雪艳拍拍他的肩,窝心安慰道:“算了啦,事情都成定局了就当赚到意外的假期也好。明天,我们就来个上海之旅。到和平饭店听爵士乐,然后去吃南翔小笼包……”
“雪艳,你真的看得开?”昏暗灯下,捷森看得出沉淀她眼底的落寞。
“捷森,我都说——算了……”
低下头,按捺不住苦闷,田雪艳饮下整杯红酒。“讲这些有什么用呢?谁能扭转情势?谁想得到这么大型国际性的活动竟然说变就变……”
捷森心疼地看着她因工作挫折而红了眼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在伤口上洒盐,我是为你打抱不平!”
“我懂。”田雪艳再斟了酒,平静情绪道:“老实说,我真的很难过,我……我觉得自己好像白痴,平白让KEN给耍了,他早就恨死我,以前老是抢他手下模特儿的CASE,曾经他也撂下狠话……呜,现在他真的来报仇了!”
“对不起……我没有顾好你的工作权益……可是,你不要气馁啊!如果你现在就倒下,那他不就高兴了吗?我们千万不能让KEN得逞!”捷森安慰她。
“是啊,绝不能轻易被他击倒。”田雪艳拭净眼泪,牵起嘴角微笑。
“没事,我没事了。真的,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早点回房去休息吧!回去睡得饱饱的,一早我们就出发逛遍上海。”
“我回去睡?那你呢?你不回房休息?”捷森不放心地问。
“别理我,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突然间,从云端掉进泥地,喝了薄酒的田雪艳内心徒生挫败的苍凉,她想安静下来,好好排遣充溢胸膛的失意。
“太危险了吧!”
“唔……你好烦耶!”田雪艳推开捷森,咕哝道:“你快走啦,就让我一个人嘛!”
“好好好!”捷森连忙安抚她坐下。“现在很晚了,千万别出去,就乖乖待在这儿看夜景。嗯?”
“嗯。”田雪艳含糊回应道。
酒精慢慢开始作用,她先是醺然,然后是些微天旋地转、脚尖飘浮,仿佛乘着风,悠悠荡荡地在云端行走……
这附设在饭店中取名为星光廊酒吧的彼端,另一名独酌的台湾男子不时地往田雪艳的方向凝望。
他是康耀伦,难得尝到居人下风滋味的崴晟集团掌门人。
郁抑的心火窒隐地在胸臆间闷烧。
自接掌崴晟以来,他没有这样无力沮丧过,也不过二十四小时前,雄心壮志的他带领公司重要干部从台湾意气风发直奔上海,原定与欧洲知名品牌“LVGH集团”洽谈代理事宜,没料让香港某时装集团给抢了先机。